陈一瑾垂头不语,不再看玉伶也不看陈一乘。
玉伶站在原地,没有走近,也没有插嘴说一句话。
她眼前的陈一瑾和陈一乘在阴影处的容貌何其相似,只是现在的陈一瑾忽然变得一点都不像他了。
没有任何辩驳,陈一乘刚刚的那句话好像一切事情的终结,此时此刻有的只是属于夜晚的寂静和祟诡。
玉伶不忍看见一向猖狂无畏的陈一瑾变成了如此受挫的状态。
心里恻戚,她稍稍错开视线。
要是她没让他去送那颗糖就好了。
下次去那个咖啡厅见他最后一面吧,他要画什么尽管让他画,还了这档子债,她自认为和陈家兄弟是真的互不相欠了。
也许那么骄傲的陈一瑾从今以后不会再去那家咖啡厅……
陈一乘在此时收了力道,口中原本严厉的语气也换成了商量的口吻,他对陈一瑾说道:“我先把甄家姑娘送回去,晚会儿和我好好谈一谈?”
陈一瑾掸开陈一乘的手,扶着自己的车起身,打开车门时才出声:“……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淡淡的语调,这是玉伶第一次在陈一瑾的话语里听不出他的情绪。
这时突然响起皮鞋踏在石板路面的声响,由远及近。
昏暗的小巷本来只有他们叁人,而且现在的时间有些靠近深夜,主路上的车和人应是没影了。
来人步伐稳健,转进巷道时先看见的是一颗暗处亮眼的烟头火星,吸入时变得乍亮耀眼,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光亮叫人在背光处也能看清来者的凶煞眉目。
玉伶的心在见到谢沛的那一刻揪拧成了一团。
事情似乎越来越乱了。
几个男人都要比玉伶这个小姑娘高出许多,尤其是谢沛,他的样貌配上他孔武的身型,玉伶臆想着他要是生起气来,揍她一拳或者打她一耳光,她八成就直接不省人事,醒来估计也落得痴傻。
谢沛缓步走近给予玉伶的压迫感让她连呼吸都屏住了。
陈一乘后撤一步,站在玉伶身前。
可她没敢再抱住陈一乘,手僵硬地缩在他披在她身上的披风里。
谢沛将陈一乘护着玉伶的动作尽收眼底,稍稍挑眉,用手指将嘴边的烟拿开,吐着烟气时才出声说话,是他素日里一贯的调调。
“伶子,到我这里来。”
玉伶的头皮在听见谢沛叫她时一阵发麻。
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所以她绕过陈一乘,也避开了陈一瑾,快走到谢沛身边,伸手轻轻地拉着他上衣腰间的衣角,稍显依偎。
小小的动作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纵使谢沛明白玉伶是在见风使舵,她这毫不犹豫地看向他又奔向他的动作还是从某种程度上取悦了他。
陈一瑾在谢沛这个外人面前似是又回到了他之前的盛气凌人,只是现在他的脾气差过了头,说话简直不堪入耳:“难不成你也是她的姘头?”
这话有些微妙,听陈一瑾再次开腔的玉伶即使虚惊一场,手心也还是出了汗。
可他这明嘲暗讽的本事过人,这里的几个男人只要顺着他的话想,都能对号入座,全骂了一遍。
骂他自己不说,连自家大哥都带着骂,估计陈一乘还是头一回听。
谢沛扯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当着陈家兄弟的面搂住玉伶的肩,嘴里回的是陈一瑾的话,可看的却是陈一乘:
“江哥不在锦锡,谢某人不才,这表小姐和他的生意都是我在管。”
“我家的小姑娘清清白白,陈二少应该明白这话……可不能乱说。”
谢沛用他粗砺的声线说着慢条斯理的话,点到即止,似是没把所有人看在眼里。
玉伶听来谢沛这话,明着在护她,暗着在讽她,和陈一瑾都是一丘之貉。
她还以为陈一瑾会就着他的脾气接着回怼谢沛,哪想他就此熄火,不说话了。
还好没吵起来。
玉伶当然知道谢沛不怕和陈一瑾杠上,他要用歪门邪道来整陈一瑾估计多的是法子,只看他愿不愿意去计较。
莫名僵持的氛围让玉伶惴惴不安。
她现在谁都不敢看,拘谨极了,舌头在这一刻好似如何都捋不清她要说的话,心里催促着她赶紧离开,于是唤谢沛道:“沛……谢表哥,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然后拉了拉她手中攥着的谢沛的衣摆。
这时陈一乘却开口道:“那批货……江雍打算什么时候交?”
谢沛继续抽他的烟,仿佛没听见陈一乘的话。
靠着他的玉伶闻着浓郁呛鼻的烟气,又像是回到了早晨在谢沛面前想咳又不敢咳的状态。
他抽完了才拉着哑声回道:“是我来交,月末之前。”
“珠港下过暴雨,船还在那边,陈军长莫不是……等不及了?”
陈一乘的视线从谢沛怀中的玉伶移开,只回:“江雍没给我一个定数,我的东西当然要早点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