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伶跟着江雍返回了之前的棋牌室。
他们仍然坐在那张四方牌桌前,玉伶在庄荷的位置,但她明白现在并不是在玩什么游戏。
粗糙的绒布桌面上散着还未收拾的牌,和玉伶现在的心情一样凌乱。
她的视线停在牌堆上面,那有一张拓印而成的纸。
这拓片是军部的军政升调令,写了一些人的名字和职位,玉伶对其中几个略有印象,拓片上还有司令的方印与签名。
江雍的手置在牌桌边缘。
他的手指修长白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在光下有着柔和的光泽,和他的外貌相配,都很好看。
玉伶莫名想象出了他手拨十叁弦,或是指飞钢琴键的时候。
她的思绪在乱飘,内心隐隐不安。
似乎这张纸片是一条不归路的开端。
“陈一乘那里现在有一份类似的升迁革职令,还未公布。”
江雍温润的声音像是刚才她曾弹过的琵琶,有着柔和入耳的轻缓音调,但玉伶知道他是在交代让她吊着陈一乘这些时日的真正目的。
“……伶伶能去看一眼吗?”
玉伶听完只觉不可思议,荒谬到她都突然想不到一句反驳的话。
要知道她和陈一乘现在的关系最多算是露水情缘,她何德何能让陈一乘心甘情愿告诉她一个军机,她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呢?
玉伶沉默良久,回道:“玉伶当然愿意为雍爷做任何事情。”
“可玉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娼妓,陈军长那种人物、他的那种做派……如何会荒淫到让一个女子进军部?又如何能从他那里窃得如此重要的情报?”
她只差直接脱口而出——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不可能做到。
陈一乘根本不是会让她胡来乱来的人,一点点不自然的蛛丝马迹都会让玉伶感到来自陈一乘如芒在背的审视,更别说要去军部,还得偷东西。
她能轻而易举得手的……只有那床上的事。
但是,在床上提起军部这个话题都会让陈一乘即刻警觉,说不定裤子都没提就干脆给她一枪,喋血床榻。
玉伶自认为从来都没有想明白江雍到底在做什么。
她看见坐在她对面的江雍将手交迭,拇指与食指轻轻拧动了一下他手中的扳指,然后听他说道:“道理虽是如此……”
“但首先,这不是一份机密要紧到需要仔细小心到极点的东西,只是一张决定了某些人生死喜乐的纸,陈一乘只需要代替何司令在恰当的时机公布出来而已。”
“我的人在军部并没有找到这份文件,而伶伶把它当成一张延时的行政命令就好。”
江雍和谢沛从表面上来看,应是与军部这种地方扯不上干系。
就如他所说,那张纸虽然不是军机要密,但那张纸上面的人一定想知道自己的结局。
难道是军部有人出钱委托江雍这种生意人来做这件事情?
玉伶懵懂推测着,甚是迷茫。
“……那雍爷可知道那张纸现下在何处?”
“在陈一乘的私宅里,那里全是他自己的人。”
江雍说完却突然把话题一转:“伶伶,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可以与夜蝶有关。”
玉伶猛地抬头看向他,凝视端望许久。
她不想骗陈一乘的那点小心思一下消失殆尽。
男人有什么所谓?
玉伶再次出声时连声音都颤抖了:“雍爷,这句话……玉伶记着了,可玉伶能当真吗?”
她一头撞进江雍的淡漠的视线里。
隐约明白江雍已经想好了所有,算计着陈一乘也算计着她。
所以从容自若的江雍回给她一个熟悉的微笑,轻声道:“当然,这次伶伶想知道什么,我全都会告诉你。”
玉伶用力点点头。
“陈一乘临时受命接管了渠县集团军的海训,他五天后会离开锦锡,伶伶可以试着从他那已死的未婚妻入手。”
江雍看着玉伶严肃到不言不语的神色,她现在许是为了夜蝶都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付出真心真情的时候才最是可爱呢。
江雍对玉伶笑道:“放轻松一点,不用偷东西也不用照什么照片,记几个名字就好。”
可玉伶离开时,江雍的人却给了她一台相机、一卷胶卷、一枚发夹,还有一份军部长官的名单。
……
谢沛在玉伶走后进了棋牌室。
江雍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庭院里的车灯闪亮,打火启动,片刻便驶离了。
“江哥,那批货已经给陈一乘了。”谢沛同样走到窗前,余光看见车最后离开庭院时的一点点光亮,“……我认为她做不了这件事,陈一乘已经有所察觉,你在让她去送死。”
“这的确是临时的机会,也是临时的计划。”
“当下让她去尹禹巳那边确实更好,但我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