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样的变化, 也不是不好。只是青钰想起从王妃那儿打听到的消息, 便如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了。章郢怕她担心, 什么都不肯告诉她,他们开战如此仓促, 他也没有问她到底从高慎那儿问出了什么,到底是他也问出来了,还是不想让她为难?
若是为了她而如此硬扛着, 她又多过意不去。
可她此刻不能说。
朝廷在藩镇里埋了内奸, 又是当年高铨和皇帝对付哥哥的手法,如出一辙。如果她说了, 那么一旦有什么轻举妄动, 如今好不容易稳定的局势又会开始动荡。她不希望他们好不容易筹谋的大业功亏一篑, 那么最好的稳定局势的办法是什么?是通过她来解决,以她昔日的地位和人脉。
章郢不会答应的。
他连开战这样的事情都瞒着她,更别说她要做什么,他不舍得让她冒一丝险,就连她每日去陪他母亲,他都派那么多人暗中看着。
青钰想到此便觉头疼不已,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整个人趴在了床上,将小脸埋进了枕头里。
章郢进来时,便瞧见了这一幕。
他笑道:“这是怎么了?”他走到她身边,将青钰床上挖了出来,捏着她的下巴瞧了瞧,低笑道:“一脸郁郁之色,是谁招惹你了?”
青钰仰头望着章郢,就势将下巴搁在他掌心,眸子明亮深晦,“谢云纤被谢家接走了。”
章郢望进这一双清浅明眸,眸子微闪,淡淡“嗯”了一声。
她望着他不说话。
气氛微微有些僵持,窗外的风声啾鸣声传入屋内,外头繁华的喧闹,和屋内的静谧格格不入。
章郢的眸子本含着淡淡的笑意,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双眼睛中的笑意渐渐隐没下去,乌黑的眸子宛若一双深潭,里面却仿佛积压着什么,在无声地涌动。
被积压已久巨大恸意猛地喷薄而出,他俯身,猛地将她紧紧地抱入怀里,抿唇不语。
青钰被带得身子前倾,身子猛地撞上了他的肩头,微微吃痛地蹙眉。
抱着她的那双手却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她吃痛道:“夫君,你弄疼我了……”
他身子一僵,后知后觉地松开怀抱,沉默许久,又改为轻拍她的背,一下一下,却不知是安抚的是她,还是他自己。
他在她鬓边轻蹭着,低声道:“我是不想让你忧心这些事,有我在,你要相信,我们不会败。”
他要一路打到长安,将那个皇帝从龙座上拽下来,发泄他的愤怒。
青钰淡淡道:“你这么大反应,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是不是?”
她何其了解他,他运筹帷幄,一向自信,甚至可以说,这世上甚少有事情能让他慌乱无措,除非……
除非那件事,是关于她的。
青钰忽然抬手,一左一右用手掌捧着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十分平静地逼问道:“是关于什么?你知道我还有事情瞒着你,是因为高慎,还是因为……”
还是因为,她的病。
她自己竟都说不出口。
这样的事情,她其实是想瞒着他的。她还没想好应该如何对他开口,说自己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往。
她想瞒他,殊不知他也想瞒她。
章郢没有找到药,本来他还能好好地装下去,可青钰都这样捧着他的脸了,与她的眼睛对视,他那些自以为坚硬的盔甲瞬间瓦解,碎成粉末,露出了里面最不想给她看的东西。
他在害怕。
何止是害怕,他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没有药,难道他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吃苦么?他不知道毒发的她是什么样子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青钰忽然松开手,垂眸道:“我明白了。”
章郢的心忽然揪起。
“我从前那么多次也捱过来了,我没事,你不必担心我。”她握住他的手把玩着,回忆道:“你不知道,虽然三年前我决意投靠皇帝,可我到底是不敢完全相信他,他给我下了毒,我有几回故意忤逆他,不进宫找他要解药,他也不急,因为他觉得我撑不住的。”
“可是我却撑下来了,我撑了整整四个月。”她想起来就觉得好笑,“那时候我借着药力,杀了好几个宫人,也有了暴戾的名声,但是我不介意,我这个中毒的人都不介意,可他却耐不住性子,主动派人来给我送解药了。也是从此开始,他对我刮目相看,即便是利用我,也会掂量着分寸。”
“因为他知道,我是个疯子,忍得越多,咬人越厉害。”
青钰笑着放开章郢的手,神态十分轻松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道:“我真的没事,不就是每个月都要捱几日么,一个月三十日,若我捱三日,便还有二十七日活蹦乱跳的,反正不伤及性命,大不了等你们攻入长安之后,再当面找皇帝讨解药,我也等得起……”
章郢转身,沉默地望着她,漆黑双眸宛若一潭死水,里面的光骤然熄灭。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