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值夜的两个太监被他吓了一跳,想不通为何谢安双会在御书房内,但见他面色极其不好,又连忙跪下行礼:“奴、奴婢见过陛下。”
谢安双看了他们一眼,眸色冷淡,宛如一汪深沉的寒潭,叫人背后发凉。
他似是没看出太监们的胆颤,漠然道:“正好,你们去给孤那几坛冰酒过来,越快越好。”
两个小太监哪里见过谢安双这煞神般的模样,连声应是,匆匆告退离开。
谢安双看着她们慌张的背影,眸中依旧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已经无悲无喜。
但倘若叶子和或茹怀在此,就会发现他此时的模样几乎就是他登基前,在元贵控制下的状态。
……
另一头,长安殿外,邢温书不知第几次从福源口中听到“陛下并未回来”。
从跟丢谢安双开始,他就预感到谢安双应该回到皇宫中,当即回来找人。可是过了大半夜,所有谢安双可能去的地方他都找了少说三四次,一点人影都没找着。
陛下还能去哪儿呢?
邢温书忍不住开始懊恼。
他知道“温然”这个身份对谢安双来说也很重要,所以本来是打算等解决了他的心结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主动坦白。谁曾想一个口误,提前暴露了,他就应当更谨慎些的。
邢温书在心底叹口气,谢过帮忙留心的福源,继续在皇宫里漫无目的地寻找谢安双。
然而当他终于从宫人口中得知谢安双位置并赶过去的时候,谢安双已经在御书房里喝得烂醉,一推开门便是扑鼻而来的浓重酒气。
他稍稍皱眉,扫过歪七扭八倒在地上的空坛子,好不容易才在御书房微弱的光亮中,找到早已醉醺醺的谢安双。
谢安双也在这时留意到站在门口的邢温书,斜靠在软榻上拎着一壶酒,冷冰冰地问:“你又来做什么?”
“臣觉得,或许陛下会需要解释。”邢温书走近几步,嗓音同往日一般温和,似是想放松他的戒备,试图靠近他。
然而偏偏就是这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戳中了谢安双心底某根紧绷的弦。
他的情绪骤然爆发,将手中酒坛甩向了邢温书的方向。
“啪!”
一道清脆声响后,酒坛在邢温书前边不远的位置碎裂,酒坛的碎片擦着邢温书的袖摆而过,割出一道小小的口子。
还有一些酒液飞溅到他的指尖,留下浅浅的冰凉水渍,触之若冰。
邢温书再次皱眉,抬头直视着眸色阴沉的谢安双:“即便陛下此刻不想听臣的解释,臣也不能放任陛下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呵。”谢安双冷笑一下。
又是意料之中的所谓关心。
他坐在软榻上,忽然又道:“那你告诉孤,骗孤很好玩吗?”
邢温书抿了下唇,一时无法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谢安双却像是被他的沉默激怒,随手又砸了一个手边的空坛子,歇斯底里般地又吼一句:“你告诉孤啊,骗孤很好玩吗!?”
清脆的碎裂声再度割破幽暗御书房内的死寂。
他看着邢温书挺拔的身影,眼眶忍不住发热,仿佛一直以来积累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达到顶点,喧嚣着冲垮他最后的理智。
“我每日顶着官员百姓的骂名,当一个荒淫无度的昏君,一次又一次忍着对你的歉疚刁难你,欺负你,我为的是什么?我不就是想要让你谋逆篡位吗!?”
情绪彻底坍塌崩溃,谢安双几乎是哭吼着对邢温书控诉。
“我喜欢了你那么久,我就没有犹豫没有挣扎过吗?可是你呢,你从一开始就不过是在看我的笑话!
“能配得上这个皇位的明明就只有你啊!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篡位……”
说到后面,情绪爆发过度的谢安双已经开始哽咽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倔强地不肯再和邢温书对视。
邢温书站在原地听完了他的哭诉,沉默了许久,直到谢安双的抽噎声变小,情绪比刚刚平静一些才轻叹口气,越过面前粉碎的酒坛,一步一步走到谢安双面前。
“陛下,手伸出来一下。”
温和的语调近在耳畔,谢安双吸了下鼻子,反而将手往自己怀里缩,撇开头去不肯看邢温书。
然而下一刻,他就感觉自己缩进袖子里的手被一个微凉的温度覆盖,轻轻地引导他伸出来,摊开手心。
然后……他的手心就多了一颗小巧精致的糖。
那是他在邢温书房中吃到过的那种糖,那种只有最纯粹甜意的糖。
邢温书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他的身旁,轻轻将他张开的掌心合拢回去,低声开口:“可是陛下您有没有想过,臣不愿意做这个皇帝?
“从曾经到现在,不论是哪一次,不论是什么时候,臣都没想过要做皇帝。”
谢安双顿了下,无意识地抬头往邢温书的方向看去,眼尾还晕着一抹红,更衬出他左眼下那颗小巧的泪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