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霜偷偷看了长孙珏一眼,见他神色未有异常才安心下来。
华云征也不反驳,只是默默坐在一旁,手仍放在被子里。
华晨就这样折腾了许久,眼看着越来越虚弱。
忽然华云征腰间有什么东西红光一闪,他凝重的神色浮现出一丝希冀。
他抽出手,显出手腕上的几片淤青,又帮华晨裹好棉被,这才连人带被抱起来,进了密室。
他将华晨放到石台上安顿好,走到一面墙边,从腰间取下一个玉佩形状的东西,放进墙上的凹槽里。
玉佩放进去的瞬间符光闪现。
“是符门!”长孙珏道。
符门对面是宋凌霜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万鬼崖山洞。华云征从结界里抱出啼哭的婴孩,再次回到密室。
宋凌霜与长孙珏对视了一眼。万鬼崖的符门果然通向密室。
华云征将婴孩放到已经昏厥的华晨身旁。他有些不忍地盯着婴孩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在婴孩左右颈边划开了血口。然后又将华晨的手从被中移出,帮他挽起袖子,在他两只手的上腕处割开两道。
他无比娴熟地施出换血阵,但神色略显担忧,甚至还有几分怀疑。
片刻,婴孩哭声逐渐消失,乱蹬的手脚也没有了动静,似是已经断了气。
相反,华晨刚才还苍白发青的脸上有了几分血色。
华云征收了换血阵,摸了摸华晨的额头,又握了握他的手,神情稍松。
他将华晨抱回房间,自己却去了华仲扬那处。
“义父!”他行礼。
华仲扬:“晨儿如何?”
华云征:“先生说的是真的,确实有效!虽不及以前那般,但少宗主的症状缓解了不少。”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却还是补充道,“但一次一个孩子可能不够。”
华仲扬点头,“这些孩子怎能跟那孩子比?”说着有些愠怒,“晨儿这小子,怎么就不明白为父的苦心?我当年费劲心思,为的就是能够让他过上普通人的日子,他却一把火给我烧了个干净。好不容易有一个存活了下来,他倒好,说弄死就给弄死了!”
华云征应声跪下,“是云征的错!”
华仲扬摇摇头,将他扶起,“是我将他宠坏了。罢了,既然有用,今后就这么安排。你下去吧。”
华云征点头退去。
下一颗石子燃起。
华晨又是躺在床上,但是疯狂地咳着血。
华云征脸上满是慌乱,跪在地上扯着身边华仲扬的衣角,哭求道:“义父,义父!您救救秋鸣!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您没有办法,先生也一定有办法的!您快叫先生来,求您快叫先生过来看看秋鸣!”
华仲扬满是悲恸之色,但面对华云征的恳求,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华云征看他摇头,却不肯相信。
“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呓语。
华仲扬似是不忍再看,闭目颤声道,“你便陪他最后一程吧。”说罢转身离去,眼角带着泪痕。
华云征傻了,继而被华晨撕心裂肺的咳嗽唤回了神智。他跪着挪到华晨床边,握着他的手,急促地告诉对方,“我在!我在!”
华晨此时七窍流血,一脸狼狈,让人再看不出他绝世俊美的模样。他喉咙里卡着血,像是要说什么,但发出来的却只有呜咽。
华云征边流泪边紧紧握住华晨的手,将耳朵凑过去,“你说,我听着呢!”可却无论如何也听不清楚。
他看着华晨眼里、鼻里、嘴里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绝望得全身颤抖。他再也没有平日里温顺又沉稳的模样,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华晨!你不许死!你听见没有!你不许死!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我都没有死,你怎么能死呢?你不是还要好好折磨我吗?你给我起来!你听见没有?你起来折磨我呀!”他声音嘶哑,满脸的泪水鼻涕。
在华云征的呼唤中,已是无比虚弱的华晨好像忽然手上有了力气,努力地回握眼前的人。
华云征突然看到了希望,抬袖擦了擦脸,再次将耳朵凑过去。
这回华晨的话他听清了。
华晨的声音断续而含混,“我怕。你……陪我。”
华云征连忙点头,“好!我陪你!我陪你!我在!我一直陪着你!”华云征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将华晨抱入怀里。他抱得很紧,仿佛只要稍微一松手,怀中的人就会不知道跑去哪里。
华晨的下颚抵在华云征肩窝,身子瘫软在他怀里,面上被血糊得已经睁不开眼。他嘴里又涌出一口鲜血,但那唇角却艰难牵起了若有若无的弧度。
被誉为赤州仙门最美的少年呼出了他人生最后一口气。他死得肮脏又狼狈,一点也不美。
回忆褪去。四周归于黑暗。这一次,暗得比以前都久。
仿佛是被华云征的悲痛感染,哪怕是恨不得将华晨剥皮抽筋的宋凌霜,看到这人最后的惨状,亦是心中阻塞,久久未能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