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察恍然。
他好歹当了这么久高山堡领主,手底下直接间接管着十多万人,多少明白点身为上位者的基本原则。
忠心耿耿的笨蛋或许得不到提拔,但至少也不太可能吃挂落。
最重要的是,泰坦并不知道半亡灵化秘术来自彼岸世界一个扑街教会,也不知道自己的好儿子早就跟一群活人暗通曲款。如果直接解释成为了向宗主靠拢搞出的副产品,铁巨人因此受处罚的可能性很小。
毕竟泰坦只是疯了,还没变成弱智。
“现在两个世界马上要互相开战,可你们对泰坦近况有哪怕一丁点了解吗?没有吧。”寥拉靠在轮椅上眯着眼睛,“关于情报在战争中的重要性,你肯定比我清楚。而且泰坦之前要蛊惑尼禄,后来又要蛊惑贝鲁尼。似乎蛊惑一个彼岸世界的智慧生命,对他们来说异常重要,这一点不弄明白睡觉都睡不安稳。”
李察不禁踟蹰。
他心里清楚,因为泰坦的部属都是死灵,和活人就仿佛水火一般彼此分明,想不知不觉混进去个盗贼刺探情报纯属做梦。
所以除开一些老掉牙的过时消息,整个彼岸世界对泰坦一无所知。阶位怎样?兵力几何?有无杀招?统统两眼一抹黑!
就像有一层单向迷雾罩在双方之间,泰坦那边一览无余,而人类却只能抓瞎。
包括领主大人自己在内的所有知情人士,原本都已经做好随机应变、走一步看一步的准备。这当然是最无可奈何的选择,但凡有余地谁想打糊涂仗?
而这次王庭会议,就是上天赐予的绝佳翻盘时机!
一旦全身而退,十有八九能摸清泰坦阵营的大部分基础情况。在当前形势下,无疑弥足珍贵。
而且时不我待,一个月后就要召开。过了这村,以后很难还有这店。
“保重身体的废话我就不说了,反正也没个屁用。”李察站起来说道,“先让人把火符文的资料整理一份抄送高山堡,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提。”
“你还没说到底什么时候启动堡垒。”寥拉眼睛里有一份显而易见的好奇。
“待定。”
李察撂下一句,人已经在雷厉风行地朝外走。
说一千道一万,去参加王庭会议终究是龙庭虎穴走一遭,吓都能吓死人。赛托斯酋长作为给过高山堡许多帮助的长者,领主大人不可能强逼他去冒险。
李察自诩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但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大放厥词这种事还真不屑于去做。
带着一脑袋官司回到高山堡,天色正值黄昏。
夕阳给整个高山堡勾勒上一层暗红色剪影,晚风如同情人的呢喃般和煦温柔。铁巨人盘腿坐在河岸边,欣赏着浪涛起伏。
李察只拉上了巴克兰当陪客,其他人一概不许靠近,连几个想过来凑热闹的丫头片子也被他无情赶走,气得安妮直骂白眼狼。
三个人并排而坐,静对晚风,听李察把整件事来龙去脉讲完。
“酋长,我完全不是跟你客套。”他满脸混不吝,“如果你不想去,千万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大不了继续移民就是。”
“李察虽然是个市井出身的小流氓,但内心远比大多数自诩高贵之人更纯净,绝不会因此心存怨恨。”巴克兰老头用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说道,“况且身位上位巨人,酋长您从来没有一定要抵抗泰坦的义务,这一点我们知道。”
明明就像沙漠旅人渴求清水一样渴求情报,这两个人却都在给赛托斯释放心理负担,传出去简直千古奇谈。
可回应他们的是一片沉默,耳畔只有水花声不时响起,单调得叫人昏昏欲睡。
“今天这事没有第四个人会知道,要不我剁条胳膊给你都行!”李察腾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浮土发了狠。
“孩子,别这么浮躁。”赛托斯酋长突然笑了,从容而淡定,“其实在你回来之前,我就在思索,王庭会议也许没有想象中那样危险。”
“你看这长河落日的景象,多么美好鲜活,简直一百年也看不厌。”他打了个响指。
“砰”的一声炸响如雷,芦苇丛里惊起一群水鸟展翅盘旋。这些小东西脾气烈得很,气冲冲朝罪魁祸首飞过来轰炸似的投下一泡泡鸟屎,四周顿时弥漫起浓烈的“生命气息”。
领主大人赶紧一个后空翻独善其身,留下铁巨人独自迎接风雨洗礼,甚至还伸出手掌罩在巴克兰头顶。
“可是如果被泰坦占据,一切就都会沦为死寂,单调到能让人发疯。”赛托斯酋长半点也不着恼,反而笑呵呵地伸手接住一只傻头愣脑的白鹭。
它大概是把铁巨人当成了巨树或者山峦,安安稳稳落下不觉得有半点不妥。
“那个过程我已经看过一次,永远也不想再看第二次。”赛托斯酋长的语气无比平和却又无比坚定,“所以,哪怕是为了守护这些小生灵,王庭会议我一定要去。铁巨人一族的宗主是曾经那些善良的泰坦,而如今邪化泰坦是所有生灵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