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最初我真的没想过那么多。”
一汪平静的水面,静静倒影着天上碧空如洗流云如织。一根钓线笔直垂下,不时荡起几波涟漪,慢慢扩散出一轮轮同心圆。
在大量使用过土壤肥沃术后,沿河一大片翠绿森森的芦苇丛水面探出直指苍穹,仿佛楠竹般高大,好似守卫碧涛的高墙。
这些越长越高得离谱的芦苇,甚至有要摆脱一岁一枯荣的草本植物自然规律的趋势。去年凛冬时节最寒冷时,冈瑟曾经动手剥开外面一层层枯萎的外衣,露出的内芯仍旧水嫩翠绿。
当时弄得巴克兰一阵啧啧称奇,声称也算是个博物学大发现。
这片芦苇荡,早已成为野鸭和水鸟的安乐窝,
哗啦水涛和嘎嘎叫声不时传来,显得好一片生机勃勃。
领主大人披着蓑衣,盘腿坐在芦苇下的清凉阴影里。手里捏着根布满泪斑的潇湘竹缠金丝钓竿,铅坠、浮标、钢钩一应俱全,旁边还停着几只羽毛乌黑发亮的大嘴鹭滋跃跃欲试。
任谁看到,也得翘起大拇指赞一声专业。就是那些专靠捕鱼为生还海民,家伙事也多半没他齐备。
当然,即便有这么专业的装备,他也什么都没钓上来。可惜了几只鹭滋,翘首以待半天什么也没捞着。
毕竟钓鱼是一项需要耐心的活动,而高山堡领主最缺乏的恰恰就是这玩意。
就算装备再齐整十倍,只要改不掉每隔几息就提起杆子看两眼的毛病,断然也不可能有鱼上钩。
“一开始,我还真以为你来找我是想借种。”返程路上问过一嘴得到肯定答复后,李察就再也没提过这个事。
直到回到高山堡,夜玉主动找上门。
毕竟是非常私密的话题,李察很贴心地找了个僻静地方。
“后来呢?”太古龙此刻更像是个伶仃的普通女孩,往水里撒了一把泡过酒的米豆,抱着小腿下巴放在膝盖上。
“我的力量虽然暂时没法动用,但还好好蛰伏在我身体里。在外人看来,我的元素波动和威势都不应该有丝毫折扣才对,你怎么会发现呢?
“后来那股亢奋劲过去,就怎么想怎么不对头了。由于我个人经历的问题,对富婆重金求子这种套路天然就有警惕心理。”领主大人咂咂嘴,“首先是你太心急,就算太古龙不在意人类世界的那些繁文缛节,你的表现也还是太心急。一上来就把神恩给我,说句难听的,如果我有花柳病怎么办?”
“你有?”夜玉瞪大眼睛看着李察,似乎有点难以置信。
“我靠!当然没有!”李察连连摇头,“这不是说如果嘛。”
“好吧,还有呢?”
“还有你那个能耳坠,居然是普通人就能用的那种,这太奇怪了吧。”领主大人说道。
炼金道具可以分两种,一种不需要使用者提供魔力随便什么人上手就能用,另一种则需要提供魔力有一定使用门槛。
要知道截止现在,李察在魔法方面也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不曾拥有过哪怕一丁点魔力。当时在王宫里他能向伊丽莎白传音入密,就说明夜玉的耳坠无疑属于前一种。
就如同潇湘竹缠金丝钓竿这种昂贵的玩具,往往都握在高山堡领主这种业余人士手里。
对于和魔导师同阶的太古龙来说,也多半不屑于使用傻瓜式装备——跌份。
“是有点奇怪。”夜玉认命似的点点头。
“也只是有点奇怪而已。”李察指着自己的双眼,“但我感官很敏锐,根本没几个人能在我面前掩饰。”
“你失去力量应该没有太久,很多事上明显还不习惯。比如步伐稳定性、日常举止之类的小问题,一旦带着疑心观察,破绽就越来越多。”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是彻底确定。那天在神辇问你,只是诈一下而已。”
“然后我就露馅了。”夜玉自嘲一笑,“这几千年,真是活到狗身上了。”
“连我也没想到你那么容易露馅。”领主大人嘿嘿一笑,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自责的,毕竟失去力量这种事说关乎生死都一点不为过。人无完人,有点过度敏感、有点心神失守,再正常不过。”
他说完看准时机,猛一抖钓竿,潇湘竹顿时发出吃力的吱嘎声。那铅坠像子弹似的横飘,把一条路过的游鱼当场砸昏。
空耗半晌的鹭滋终于等来机会,一个猛子钻进水里衔住鱼,一仰头吞下。
眼看着唯一的鱼获消失在这傻鸟嘴里,李察开始思考鹭滋肉到底好不好吃。
“你准备怎么处置我?”夜玉深吸一口气,迟疑着问道。
对于堂堂太古龙来说,这种任人处置无力反抗的滋味,实在太无地自容也太难以适应了点。
“不如你先说说,你为什么会失去力量,找上我又到底想干嘛?”领主大人放下鱼竿,朝后倚着靠背。
夜玉满脸屈辱,委屈的泪水就在眼眶里莹莹打转,却只能很识趣地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