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像潘龙担心的那样,片刻之后,已经有人找上了他。
来找他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起来似乎比曾英奇还老。但他站在空中,却有一种似乎要和周围的海风融为一体,随时都可能消散不见的感觉,看起来无比怪异。
潘龙知道,这是修为臻至天人合一之后,会出现的某种异象。
一般来说,初入天人境界的高手,最容易出现这种“人与天地融合”的异象,反倒是随着修为日渐深厚,这种异象渐渐消散不见,最后看起来和寻常人没多大分别。
“老朽闵琨,祖上原本也是拓海曾家的门徒。修行二百二十余年,侥幸入了天人之境。”他慢吞吞地说,“天狮王主持此间事务,老朽因为跟曾家颇有渊源,便自告奋勇,请缨做一些调查的工作。”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潘龙的身上:“据老朽所知,‘益州一文侠’乃是潘少侠前些年用过的名号,不知道潘少侠可曾将这名号借给别人过?”
潘龙心中微微皱眉——闵琨这名字,他却不曾听老师提起过。想来这人平常一直隐居不出,所以老师觉得没必要提吧?
但不管怎么说,这人毕竟也是天人合一的大高手,不可小看!
他笑了笑,毫不心虚地看着闵琨,回答:“斩奸除恶、铜钱勾魂。当初我打出这个名号,便有许多人做好事不留名,帮我扬名。只要他们没杀错人,我并不介意他们用我的名号。”
“那潘少侠觉得,今天这位‘一文侠’可曾杀错人?”
潘龙回答:“我初来幽州,老实说对幽州的情况其实不算很了解,对曾家就了解得更少了。不瞒前辈说,我对曾家的了解,仅限于‘幽州名门’、‘拓海侯’这些内容。前辈是幽州本地人,又和曾家关系密切,那人有没有杀错人,前辈想来比我更加了解。”
闵琨点了点头,说:“潘少侠的意思,老朽明白了。若是实在找不到人,请容老朽向潘少侠叨唠一二。”
卢喜安的脸色顿时变了,沉声说:“潘少侠乃是朝廷的幽州观风使,自从他来到幽州之后,便在襄平府主持追查军械走私,一直没有离开。曾家这边的事情,跟他并无关系!”
闵琨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说:“分身之法,并不稀有。”
卢喜安毫不退让:“若是他的分身都能让我看不出来,或者是一个分身就能打死镇辽东的曾老前辈,闵老先生劳烦他,岂不是给自己惹麻烦?”
闵琨淡淡地说:“我老了,离死也没几年,不怕麻烦。”
“我觉得您还是怕一怕的好!”卢喜安沉声说,“您老或许真的时日无多,但总有亲人朋友还要过日子。若是几十年后被天外一掌,直接方圆数十里都给拍平了,未免有些可惜,不是么?”
闵琨的脸色有些阴沉:“你在教老夫做事?”
卢喜安冷笑:“我就是在教你做事!你想要威胁绥山剑圣最疼爱照顾的晚辈?好好想想!”
闵琨深深地吸了口气,白发无风自动,原本并不强烈的海风突然化作呼啸的狂风,吹得不止一个没有防备的真人呼啦啦飞出去很远,更有极为强烈的威势从他身上升起,令人不安。
但还没等他有所表示,天狮王突然出现在旁边,皱眉说道:“我跟任剑客喝过酒、打过架,也算是有些交情,你若是要找他晚辈的麻烦,这事情我替他接下!”
闵琨的气势顿时荡然无存,他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天狮王也随即离开,并未和潘龙说话。
“这什么人啊!”卢喜安满脸不高兴地说,“绥山剑圣修成仙佛,天下为之震动。我不信他真的不知道!但凡有点门路的,都知道剑圣成仙的过程中,潘观风你出了不少力气,很得剑圣的赏识。这闵老头的一通话简直莫名其妙,活了二百多岁,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潘龙叹气:“他可能一直在潜修,真不知道这事。”
“他听说过你曾用一文侠的名号,却不知道你跟绥山剑圣的关系……你信吗?”
“老实说,我不信。”
卢喜安冷笑:“总有些人,年纪大了,脑子就不怎么好使——你信不信,我刚才帮了他的忙,拉了他一把,他日后可能反而要记我的仇,找我的麻烦。”
“不至于吧?”
“潘观风,你是正派人,北地出身、行侠仗义,我知道你这样的人,就算跟人有仇,也不会玩拐弯抹角那套。”卢喜安又露出了讥讽的笑容,“但有些人,天生就喜欢拐弯抹角,哪怕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事情,他也总是要拐几个弯,折腾一番,仿佛不这样闹一下,就不显得他有智慧。”
潘龙见他一脸怨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卢将军莫非见过不少这样的人?我看你似乎很有怨气。”
“岂止是‘见过’啊!我当初吃了不少亏的!”卢喜安颇有怨气地说,“明明大家没什么矛盾,但就是不说人话,阴阳怪气,似乎不讽刺一下、不威胁一下、不让别人难过一下,他就不舒服……天底下怎么会有那种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