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戊,你何必答应他那般的要求,他不过是借着朝廷做靠山仗势欺人,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人声鼎沸的大街上,宁缺儿回头看了一眼李怜词推着轮椅离去的背影,心有不甘地问道。
“我不答应他,然后呢,我们大吵一场,最后甚至动个手,反正我们武功高强李家留不住我们?”
轻笑着走在路旁,抛着手里的一枚铜板,全不在意自己的那身乞丐装,搭配着宁缺儿的外套穿在一起到底有多不协调。
王戊一边张望着街边有没有什么小吃,一边随意地说道。
“接着彻底撕破脸皮,完全不顾及李家人当年对我的照顾,好好地把那个目中无人的李怜词抓起来修理一顿,让他们也蒙个羞,最好下不来台?”
“即而把丐帮和你的师父也拖下水,叫他们和李家找来的官差比划比划,在不知道朝廷介入得是深是浅的情况下?”
“或者我们直接去挟持李家家主,做次斩首行动,来个匹夫一怒,血溅十步,好让他们知道知道,绝顶高手不可欺辱?”
“要么,我们先不把事情做绝,就逼李家服软,哪怕最初的责任在我们,我们也不认罚。”
“可假若他们就是认死理呢,若他们就是不服软呢,甚至去请了靠山来帮忙呢。”
“我们两边就这么你进一步,我进一步,一直走到尽处不死不休?”
“有……”宁缺儿刚想顺着说句有何不可,随即又定定地顿住,止住了话茬儿。
“呼,李怜词就是因为看出了我不会走到这一步,所以才压着条件不肯退让的。”
“你可知道升米恩,斗米仇的典故。”
“我们现在这样子,像不像是那个已经得了便宜,可等到对方不再退让之后,又觉得对方给的不够多态度不够好,而仇视对方的人。”
幽幽地吐出了一口气,王戊就此接住了不知道是第几次从半空中落下的铜板。
便如同是,就此终止了什么事情一样。
“江湖恩怨有时候就是这么来的。”
“李怜词看中了我的本事,想要用人,又不想让我觉得他的谅解没有底线。”
“乃试探出了我的态度,并由此定下三年之约。用我如今的三年劳力,来弥补当年,那不辞而别不诚不信的过失。”
“他挟恩图报这是不假,但那也是我有错在先,他不信我这很正常。何况他要的报答也不算多,就是说话直白了一点而已。”
“你呢,自持我们功夫不差,他李怜词怎敢如此胁迫,与其这般忍气吞声,不如大家都别好过?”
“于是你一言我一句,本来不算紧张的气氛,都让你们聊得如临大敌了。”
“哼,一个两个的,都是少年心气。”
疲倦地摇了摇头,王戊的眼神中看不出悲喜。
但紧接着。
她就又像是哭笑不得似的笑了一下。
同时转过了头来,对着宁缺儿问道。
“总得来讲,缺儿(儿化音),你知道什么是侠吗?”
“侠?”听着这个相当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字眼,宁缺儿皱了皱眉头,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有人说,侠以武犯禁。是因为这世上的侠,大多只求个快意。譬如刚刚我们确实可以拍案而起,与李怜词计较到底。”
说着说着,王戊的目光便没有再停留于宁缺儿的身上。
而是回过了头去,看向了正前方,那被阳光照得有些泛黑的青瓦屋檐下。
她看着那里,半眯着眼睛。
“不过,不一样,我心中的侠,和这不一样。”
如此说罢,王戊抬手将自己的竹杖扛在了肩头。
竹杖的后边,那只酒葫芦正挂着晃荡,一摇一摆,古灵精怪。
恰如此时的少女,已经勾起嘴角往远处走开。
她没说自己的侠与犯禁的侠有何不同。
只是哼哼唧唧地念着一段小令,一词一句,故作豪迈,又显可爱。
“我自杜康江中来,醒时步摇身徘徊。
亦往浩荡风里去,兴起长啸惊马驹。
漂泊江湖刀未带,深入武林剑已埋。
唯有孤身独自在。
高歌释胸怀。
怪哉怪哉。
此般怎的愈畅快。”
王戊自认做不了侠,因为她经常会犯错。
就像是她辜负了李家夫人的怜惜。
就像是她失信于卖身契的条例。
就像是她直到最后都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想要将这事再拖延拖延,商议商议。
但是她也还未沦落到要彻底随波逐流的地步。
所以她至少想坦然地接受结果。
因此眼下的她不抱怨任何人。
甚至还尝得了几分无债一身轻,明心见性的滋味。
用三年的时间来还一笔人情债,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