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的墙根,干净得很。
阚画子看到了一张比骄阳还灿烂的脸。
这样的白面馍,他们也就逢年过节才能吃得到,平日里也只吃些杂面馍和咸菜。
苏乞儿一低头,身前的破碗中放着一个半白面馒头,那半个上面,还留有牙
姚静致笑嘻嘻说道:“我知道了,先生,你看,这袍子的下摆都让我挽起来了,沾不到土的。”
阚画子笑道:“又犯毛病了不是?没人和你抢,下次小点口,快把粥喝了吧,这粥你也不好往外端,拿馒头和鸡蛋就行了。”
苏乞儿告诉他,尿完了就心里舒坦了,那些难听的话就不必记在心里了,没什么用,只会让自己更不开心。
物以稀为贵嘛,看先生我,听得多了,一点新意都没有,就再也记不住了。
苏乞儿没有露出失望神色,毕竟狗儿如今已是那位先生的书童了,怎能随便跑出来呢。
苏乞儿揉了揉眼睛,听得声音,扭头一看,惊喜道:“狗儿!”
又打了一个打哈欠,他伸手抹了一下眼角,困得眼泪直流的他顺势一歪,将胳膊垫在头下,身子微蜷,紧靠着墙根,以日光为被,就此昏昏睡去。
终于咽下去的姚静致“嗯”了一声,端起碗,喝了两大口白粥,发出些声响的他抬头偷瞄了一眼阚画子。
苏乞儿倏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阚画子已站起身来,装作未看到,背过身去说道:“静致,你不可远离张府,更不可去找你那位苏先生,若是见不到他,那就说明他已不想再见你。这馒头还有鸡蛋,你就自己吃了吧,以后也不用留了。若是见到了那位苏先生,你替先生我问问他,先生有事要他去做,他可愿意。”
狗儿?不是儿子么?怎么又变成了狗儿?
歪靠在高大院墙之外的苏乞儿已经慢慢蹲了下去,夹在腋下的碗已摆在身前,打了几个哈欠之后,他眯起眼,打了个小盹儿。
张府的门开了,听得动静,苏乞儿揉了揉眼睛,歪过头去看了一眼,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小身影。
阚画子看着在那舔鸡蛋壳的姚静致,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先生知道你惦念苏先生,粥不舍得喝,馒头也不舍得吃,还把蛋留给他。你能这样做,先生我很欣慰,这说明你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先生我很喜欢你这样。”
听得动静转过头去,他扭过头去,高兴地说道:“先生,你醒啦?”
可见姚狗儿这身新衣之后,他向一旁挪了挪,对姚静致说道:“别蹲着地上了,才换了新衣服,小心弄脏了。”
姚静致对着门房笑了笑,将门拉开一条缝,抓着馒头走了出去。
至于先生是不是真的忘了,姚狗儿也不知道。
姚静致迟疑了一下,见阚画子点头,抓了盘中另外一个馒头,冲着阚画子一笑,说了声“谢谢先生”,便跑了出去。
说完他一指苏乞儿身前的破碗说道:“先生,你看这是什么?”
姚静致一口咬下大半个鸡蛋,嘴巴子撑得鼓鼓的,被蛋黄噎的够呛的他用一只手在下巴下面接着,努力地吞咽几下,也没挤出半点声音来,只好胡乱点头。
阚画子回过头来,见姚静致只抓了半个馒头,便对他说道:“把另外那个馒头也拿上吧,去吧,一个时辰之内,若是见不到他,就回来吧!”
情急之下,他用力一蹬,那个孩子仰头冲他哭道:“先生,我恨你!”。
每次他想嘘嘘的时候,苏先生都会叫他去远处的小树林中解决。
门房一看,就知道这个好命的孩子要去做什么,他舔了舔嘴唇,这么大的一个白面馍,给那个要饭的可有些可惜了。
“静致”二字他还不会写。
他就问苏乞儿为什么,苏乞儿就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告诉他,那是因为你听得还少。
在苏乞儿脚边蹲着的姚静致正用手指在地上比划着苏乞儿教过的那三个字。
苏乞儿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有了一个儿子,儿子转眼就十来岁了,可他的娘子呢?他开始四处找他的娘子,终于,在梦中他见到了一个身影,他口中唤着娘子,冲了上去。
将碗舔得比脸还干净,姚静致跳下凳子,“嗯”了一声。
出了门之后,姚静致向西望去,苏先生每次带他来的时候,都会在那边落脚。
有一点蛋清粘在蛋皮上。
姚静致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那个身影,举着馒头跑了过去。
还未改名为姚静致的姚狗儿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记性太好了,那些话他想忘掉,却总也忘不掉。
苏乞儿带他在好几户人家的墙根下悄悄嘘嘘过,因为那些人家不给些吃的也就算了,还拎着扫帚跳出来赶他俩走。
可是他却怎么也跑不动,越跑,那个身影就离他原来越远,眼看着那个滚圆的背影就要消失不见,急得满头大汗的他一低头,却发现腿上还挂着一个孩子,口中喊着“爹爹,我饿,你快去要饭去,我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