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过后,众人以沙土灭火,同时撒上石灰,忙到天晚方才罢休。这样的人间炼狱面对一群熟读儒门经书的玄天派弟子而言亦是残忍,许多人不住呕吐恶心,此次火势虽大,但墨油的用量并不多,许多尸身并未烧透,血肉模糊的惨状以及场间难闻的味道充斥弥漫。此时的白羽彤以沉稳许多,她突然明白,这一切都在按照他们幕后谋划而走向。她原本以为田不孤只是来保护自己的,此时想来他的存在也是为了保证她不会出圈。这一刻白羽彤对田不孤的好感全无,时至今日她们之间都没有说过第二句话。白羽彤自身清清白白,田不孤则恶贯满盈,身份上的差距让两人更无法接近。这一战谋划已久,必是半年前便有准备,否则岂能有榷场三日进账百万,以及今日歼敌六千的巨大胜利,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用不同的智谋和一种打乱另一种建制的高超战法,放眼所见,能够明白这一层的人恐寥寥可数,党项人恐至死也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何失败。四千众的擒生军虽说军力不强,但相较于玄天派从未经历过大战的定边营,以及哈克詹来说,这一场大胜来的太容易,也太令人心惊胆颤。这样的战功若上报宋朝那绝对是巨功一件,只可惜兰州已不属宋朝的图经,不再是宋朝名义上的国土。
此时此刻,兴山寨与定边寨再度恢复平静,玄天派与兰州州衙各自回军,上下皆欢喜一片。只有白羽彤诸部在担忧,这些终究只是党项部的边缘部族,一旦党项侍卫军,或者班值军大军压境,玄天派这一片大好将灰飞烟灭。同时她又有些担心阿姐的安危,自始至终她们从未说过真实的目的,也未看到她们出了多少力,但事实总是在向她们想的那样运行。直至次日白羽彤仍不见张少英夫妇回来,派出去的探子都不见回音,这时的白羽彤有些急了,她动身去找了阿姐的幕僚司,金誉与钱森面见了白羽彤,瞧得帐中忙乱的人影,以及堆积的大量的卷宗,白羽彤终是忍住了嘴,她知道这里才是兰州二十多日来发生的关键所在。这一刻白羽彤发现是自己多虑了,但当金誉将一份文书递给白羽彤时,白羽彤及眼看下去,霎时只感一阵眩晕,勉力稳定身形再瞧了一遍,方丢下文书转身仓促离去,这一刹那间白羽彤才真正感受到了汉人建制的威力所在。
而到得第三日,张少英夫妇顺黄河而下,仅以二人之身攻入西平府,也就是当年宋境的灵州,只不过夫妇二人的方向不是李德明,而是侠隐山庄,此役二百余位好手损失殆尽,党项部族经营多年的侠隐山庄就此名存实亡,同时李德明遭到莫名刺杀,其替身命丧当场。其真身遭到黑榜杀手断九泉所胁,张少英夫妇于党项部族重重包围中方才脱身,且得党项首领李德明允诺,以其有生之年不得侵兰州黄河以南,十日为限。至于为甚麽要以十日为限,那是因为党项连番受此大辱,若不寻个发泄口,今后那些党项八部恐不会再拥戴李德明,那麽有意的威慑是必要的。黄河水讯不出十日便至,终于在第六日,党项诸部率军三万过黄河,直压玉琼山,这是玄天派开派以来所面对的巨大兵锋所指。此时此刻再骁勇善战的宋汉营,定边营都不管用了。玄天派未完工的城墙外人马熙熙,旌旗飘扬,随着马蹄步步紧逼之声离玄天派的城墙越来越近。此时此刻玄天派上下刚刚大胜的喜悦被摧残的毫无斗志,只有站在城墙上的白羽彤方才明白,这一切只是做个样子。那个夏王,那个李继迁的儿子,那个与玄天派对峙至今的党项部族首领便站在玄天派的城墙下,此时此刻只需他一声令下,玄天派恐自此湮灭。
此时等待已久的六谷部大首领,朔方军节度使厮铎督的旗号缓缓出现在党项部族左翼,瞧人数约莫过万。不时,右翼也露出了甘州回鹘的可汗的旗号,随着几声呐喊,诸军安静了下来。相对于各方,除了党项部恐没有人见过这样大的阵仗。正当大家剑拔弩张之刻,李德明当场接到秘报便立刻下令撤军,此举立刻引起诸将的不满。但随着李德明一声令下,诸将们很快便清楚原委,渭州曹玮,镇戎军,环州,保安军各部全线出击,将攻取西平府。李德明的这个将令无疑能够服众,宋军轻易不会主动出击的。尤其是曹玮他是天子近侍,名将之后,与其一战党项部皆望风披靡,宋朝西北最大的官职西北行营都部署他便曾担任过,虽说西北不再有这样的大官,但宋境西北各部皆服曹玮。诸路中还有皇城使秦翰,秦州张佶这样的敢战之将。这一切意味着甚麽?如果此时玄天派,回鹘,六谷部开战,那麽等待他们的将是灭亡,党项部这些年东征西讨,将士练战,在大军面前这无异于螳臂当车。这样的结果顶多是党项部丢失灵州,他们还有其他预备的地方,宋朝的战线已经在后撤到更容易运送粮道的路线上,即使攻取灵州也无多大益处。
几方相会一言未语,李德明离开时沧桑的面庞流露着满意的微笑。当前局势不限于一城一地的得失,玄天派今日的一切看似辉煌,但他能持续多久呢?玄天派的榷场今后将在暗地里与之通商,这一点绝对是最值得的。今时今日不管是玄天派还是回鹘,六谷部,以至于他们羌人,所有人都需要休养生息,李德明的打算还是侧重于归义军,他只需要在吐蕃王唃厮啰与回鹘之间撕开个口子,归义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