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铁珊笑道:“江帮主,咱们本是一衣带水的切邻,只怪顾某平日溺于帮务、少有通问,实在惭愧之至。不知帮主今日见召,有何指教之处?”江啸摆手道:“顾堂主这话便折杀小弟了。霹雳堂名震江湖,在下仰慕已久;我两家一向山水相连,小弟久疏问候、礼数大亏,岂敢不知天高地厚,妄言相召?今日是小弟与史帮主偕来拜望,唐突之处,尚乞勿怪。”
雷畴天皱眉道:“黑蛟帮和飞鱼坞这些人,也都是江帮主请来的吗?”江啸笑道:“这些都是鄂赣一带水面上谋生的朋友,此番也来凑个热闹,雷兄切勿多心。”雷畴天摇头道:“雷某生性孤僻,一向不爱热闹。不知两位帮主屈尊见访,到底所为何事?”他为人孤高冷峻,不似顾铁珊般客气可亲,言语中自也不留情面。
江啸哈哈笑道:“雷堂主果然快人快语,既是如此说来,在下也不拐弯抹角。两月前武林中出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点苍‘凌风剑客’颜骥掌门竟在正一派山门之前被人杀害,不知几位可曾听说?”顾铁珊道:“不错,此事早已传得满城风雨,顾某也有所耳闻。”
江啸叹道:“江某同颜掌门虽生平不曾谋面,然点苍剑法在江湖上久负盛名,颜掌门的武功名望更是人人钦佩,若有狂徒说他能在三招之内杀死凌风剑客,江某必会斥为无稽之谈。谁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事竟为正一派道士亲眼所见,就连点苍派自己也是直认不讳,实令人不得不信。”顾铁珊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非此事众证确凿,顾某亦不自知少见寡闻至此。”江啸皱眉道:“听说杀死颜掌门的那老和尚乃是一名倭僧,不知这消息可确实么?”顾铁珊微一迟疑,道:“不错,是这般说。”
江啸点了点头,缓缓道:“小弟偶闻江湖传言,两位堂主不但认得这倭僧,数日前还曾与其在南昌酒楼对坐而饮,不知可有此事?”顾铁珊心道:“原来你是为此而来,消息传得倒快。”笑道:“对坐有之,对饮则无。江帮主何出此问?”江啸嘿嘿笑道:“倭寇侵害我大明沿海诸省多年,向来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两位堂主是湖广武林首脑人物,当以诛恶惩奸、匡扶正道为己任,怎不思替颜掌门报仇雪恨,反与那倭贼共座言欢?”
顾铁珊闻言心念飞转:“铜鲸帮江湖名声本就不佳,你江啸也不是甚么正人君子,今日竟在此大义凛然指责我二人与那倭僧往来,实乃咄咄怪事,其中必有蹊跷。”面上不动声色,笑道:“江帮主过誉了,湖广自有武当、衡山等名门大派,我霹雳堂不过市井小帮,人少力微,怎敢妄称领袖?如此说来,帮主今日是向我二人兴师问罪来了?”
江啸干咳一声,笑道:“顾堂主言重了,江某怎敢对两位不敬?小弟是个粗人,只知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那倭僧三招战胜颜骥掌门,放眼我华夏武林,只恐除了河朔大侠和思过先生以外,再无人是他敌手。只是两位老前辈行侠一生,俱已至乐享天伦之年,怎好再教其为此等事费力劳心?倘或有甚闪失,不免教我等江湖后辈无地自容。骆大侠、景少侠,你二位是两位老前辈的至亲门人,江某所言可有不妥?”骆应渊笑道:“子孝何须父向前?承帮主体恤家尊,骆某感激无已。”
江啸顿了一顿,又道:“两位堂主经营霹雳堂多年,所制火器精绝无双,天下人尽皆知。咱们出手对付这倭国和尚,那是替中原武林除害,手段百无禁忌,两位堂主若用贵帮的火器将这倭贼轰杀,谁人敢说上一句闲话?是以江某听说二位堂主在南昌与这和尚相遇,以为两位定要替天行道,我辈从此高枕无忧矣。谁料两位非但不曾出手,反与这倭僧相谈甚欢,岂非大失江湖同道所望?”说完两眼四下一扫,舟中部下立马纷纷附和,一时间人声嘈乱。
雷畴天心道:“前日在云来居顾大哥与我从头到尾不曾跟那老僧开口讲一句话,你却在这儿说甚么相谈甚欢,当真大放狗屁。何况我几人本是前去饮酒,谁也没想到念阿老和尚竟会不期而至,身上又怎会带有火器火弹?”当下也不分辩,只道:“不错,当日大哥与我撞见这倭僧,确是未曾出手。雷某听说这和尚就在南昌西山隐居,离此不过数日路程,江帮主既怀锄恶之心,大可前去诛杀此人,为中原武林除却心腹大患。”
江啸嘿嘿笑道:“小弟素有自知之明,就凭在下这点儿微末功夫,较之点苍派尚且远远不如,去了也是白送性命。不过我铜鲸帮没甚别的好处,胜在兄弟众多,那倭贼纵有三头六臂,总不能一人赢过我全帮上下好手。”雷畴天淡淡地道:“这个自然。江帮主气壮山河,雷某恭祝贵帮旗开得胜。老兄凯旋之日,我替帮主设宴庆功。”
江啸听他语含讥讽之意,笑道:“雷堂主,这一件是除恶扬善的义举,并非比武较技,难道咱们还跟这倭僧讲甚么武林规矩?”雷畴天道:“雷某本非循规蹈矩之人,自难有所教于君子。只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江帮主要去寻那倭僧的晦气,与我霹雳堂有何干系?帮主伙同黑蛟帮、飞鱼坞这些人将雷某行船截下,那是甚么意思?”最后两句咄咄逼人,显有责问之意。
江啸抚掌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