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约莫两个时辰,沈遇自外寻上霹雳堂来,已是换了身卫所军服,望之与一寻常老兵无异。他同诸人一一见礼,互道了仰慕之语,接着道:“老朽先前自往浒黄洲打探,彼处原本人烟萧瑟,仅有数户渔家,朝廷虽于此设有巡司,平时多无兵卒戍守。今日江边不知何故停了一溜船只,有不少人在那儿修船补网,岸边山脚又有一批猎户,说是山中饿虎伤人,正要聚众捕杀,这当中必有古怪。眼下葛老总仍率人守在司署,暗里盯着对方。”
梅潜闻言笑道:“这些人倒也颇费心思,倘若不知虚实由此路过,怕便真着了他们的道儿。此必是黄须蛟一伙无疑,咱们这就去杀他个措手不及。”骆应渊稍一沉吟,点头道:“也好,黄须蛟与两位堂主有仇,恐对青芷有加害之意,若能将他制住,多少也放心些。”向顾铁珊道:“就请二位世兄在此留守,我与玉书、兰舟随梅老和沈老走一趟,如此两边可以兼顾。”顾铁珊心下有如热锅蚂蚁,虽欲同众人一齐出门去寻爱女,转念想戚婆婆若真依言将女儿送回霹雳堂,家中不可无人照应,当即点头答允。
骆应渊一行为免惊动敌人,也不骑马赶路,出城向东疾奔,天黑前便已赶到浒黄洲西面不远之处;骆应渊见沈遇长途驰奔面不改色,心道:“这位癯樵先生武功不弱,无为教果真能人众多。”向前行不数步,见有一军官领着数名兵士自东巡逻而至,那军官望见众人,命手下守在原地,独自一人迎上前来,向梅潜道:“小的已照长老吩咐将人盯住,这厮们眼下仍未散去,倒像是在等人。”景兰舟听他声音,正是日间与梅长老在凤凰山碰头的那名兵官。”
忽听骆玉书“咦”了一声,问道:“你不是武昌卫的葛老哥么?”那军官转头望见骆玉书,一张脸登时吓得煞白,颤声道:“骆……骆将军,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这人正是当日率兵闯入张吉本府中的武昌卫总旗葛成,骆玉书见他竟也是无为宫的人,心中不由惊异到了极处。
梅潜叹道:“此事终究难以遮掩,葛老总不必忧心,老夫替你求骆将军不说出去便是。”骆玉书疑道:“当日在下在张府与贵教霜霞二使交手,对方眼见官兵到场便即离去,莫非葛老总是特来替她们解围?”梅潜道:“不错,此事正是出自梅某之命。少侠武功高强,霜霞二使剑法亦为十二妙使翘楚,双方任谁有所损伤,不免都有些尴尬,老夫又不便现身,只好计出权宜。”
景兰舟奇道:“长老当时也在武昌?”梅潜点头道:“老夫那几日恰在湖广,奉宫主之命看护瓦剌使者一段路程。只是树海被罗琨带离张府之时,梅某恰巧有事不及照看,乃至生出这许多波澜。”
骆应渊道:“这事眼下无足轻重,不必多生枝节。木川等辈老奸巨猾,盯梢大为不易,他若见旁人在近处逗留,势必生出疑心;全仗葛老哥领官兵在此巡哨,方可使其不觉有异,在下足感盛情。”梅潜向葛成道:“今日多劳费心,足下先请回罢。”后者连声应承,偷瞄了骆玉书一眼,却是不敢多言,招呼手下灰溜溜地去了。
几人各施轻功往东再赶一二里路,到得逼近浒黄洲之处,见此地山水映秀,景色倒也幽致,前方江边隐有人影闪现,守在折冲要道。梅潜道:“倘若木川同在彼处,便劳骆大侠出手应付,旁人我等自会料理。既是事关重大,咱们攻其不备,下手万勿容情。”骆应渊点了点头。众人正欲杀奔上前,忽听前方江边传来兵刃之声,个个心中一惊:“甚么人动上了手?”
诸人见情势有变,借着江边山林掩映悄悄上前,见不远处江滩上邹猛连同数十手下持兵刃将沈泉及彭、尹二人团团围住,却不见木川身影。景兰舟心下甚奇:“他两方怎会刀兵相见?难道木川故技重施,又混在人群之中?这回可要小心提防。”
只听邹猛嘿嘿冷笑道:“木先生自昨晚起便不知去向,我兄弟在这儿守了足有一日一夜,哪曾见霹雳堂半道人影?沈大官人,尊师莫不是偷偷领着那小妮子去换秘笈了罢?”
沈泉笑道:“邹前辈何出此言?家师不过前往打探霹雳堂众人行踪,岂有独吞秘笈之意?众位休要多心。”邹猛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收到风声,说霹雳堂一行人今日晌午早已入了武昌城,怎还会由此路过?我黄须蛟行走江湖多年,岂能被人这般戏耍!”沈泉缓缓道:“前辈既信不过沈某,那还多问甚么?”邹猛道:“臭小子狐假虎威,眼下木先生不在此处,你真当邹某不敢杀你?”沈泉淡淡地道:“诸位人数虽众,在沈某眼中只如土鸡瓦犬,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景兰舟在旁见此情形,暗忖道:“这一伙人貌合神离、算计不止,看来确是起了内讧。”想到木川若真早不在浒黄洲,只恐戚婆婆凶多吉少,心中十分担忧,轻声问道:“骆师叔,可要现在动手么?”骆应渊道:“木川既不在此,只恐另有计谋,暂且静观其变。”
邹猛恶狠狠地道:“邹某多年来忍辱不出,便是要等待机会替两位兄长报仇,可惜我一人力难及此。尊师口蜜腹剑,他若当真夺得秘笈,必不会与人分而享之,难道我瞧不出?但只须这一趟能杀了顾、雷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