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婆婆脸色陡变,道:“你……你就是童淑英的大哥?”董彦杲道:“正是。本家之人流落江湖,为避祸多改童姓,淑英小妹与我失散多年,诸位倘如知其下落,还乞不吝赐告。”打量了对方一眼,迟疑道:“董某未识夫人尊颜,敢问是何方高贤?”戚婆婆道:“老身湖州戚氏,江湖人称‘断肠索’的便是。”董彦杲惊道:“原来是当年的江南花魁,幸会之至。”
顾青芷脑中一阵晕眩,心道:“董庄主竟然……竟然是我舅父?”骆玉书在旁也瞠目错愕不已。顾铁珊默然片刻,缓缓道:“不瞒庄主,令妹正是先室,可惜十多年前已然病故。”
董彦杲心中一震,暗忖道:“我被冼宫主识破身分,原本大大不妙,却是老天爷送上这根救命稻草。”当即假意挤出几滴眼泪,道:“我只当舍妹一世孤苦无依,原来得与堂主结缘,虽则年寿不永,总也是她的福分。”又向顾青芷道:“当日董某与姑娘一见如故,在敝庄谈天说地,彼此大为投缘,原来你竟是我的甥女儿,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顾青芷闻言心中一阵厌恶,并无乍逢亲人之喜。
冼清让心下暗暗叹息:“本想今日取你性命替爹爹报仇,谁知董彦杲竟是顾堂主的大舅子,看来此人命不该绝。”笑道:“堂主今日巧遇姻亲,实是可喜可贺。只是董庄主出手暗害家父一事,不知该当如何说法?”董彦杲道:“董某那时委实不知苏先生便是令尊,这事全属误会。老夫与唐教主早年在山寨一道出生入死,舍妹又嫁与顾堂主为妻,求乞宫主瞧在各家情面,高抬贵手便了。”心中暗暗咒骂:“董某当年率众驰骋于万军之中,连唐教主也对我礼敬三分,今日虎落平阳,却要向你这小妮子当众求饶。”
织霈使默然片刻,忽向冼清让下跪求道:“我爹爹先前不慎得罪宫主,属下甘愿代父受责,还望宫主网开一面。”冼清让淡淡地道:“若非我父吉星高照,早已死在董庄主掌下,你如何代父受过?”织霈使道:“如宫主不肯相赦,我替爹爹偿命便是。”
抟雾使稍一迟疑,开口求情道:“昭云妹妹心地仁善,又于本教多有功劳,虽则其父罪愆难恕,也是不知而犯,幸冀宫主酌情相裁。”冼清让微微一笑,问霜霞二使道:“你二人觉得怎样?”沉霜使道:“本教教规向来罪不及父母、祸不延妻儿,此事原与织霈使无干,祈望宫主明鉴。”她与冼清让自小性子相投,虽于人前始终严守尊卑之礼,二人实为知心好友,故而开口无甚避忌。抟雾使因与织霈使合练玉蟾剑法,两人自来情谊颇深,此刻拼着得罪宫主替同伴求情,更显难能可贵。染霞使掩嘴咯咯笑道:“既是两位姐姐都这么说,属下也请宫主勿要责罚童姐姐,啊不,该叫董姐姐才是。”
冼清让叹道:“既然你们都替织霈使求情,我也不好拂逆众意。董庄主,这回我瞧在顾堂主的面上,暂不来同你为难,但你若再像这般暗中刺探本教机密,可别怪本座翻脸无情。”董彦杲心道:“今日对方人多势众,且由得小妮子耍足威风,日后你休要落在老夫手里。”当即赔笑道:“多谢宫主宽宏海量。不知令尊眼下人在何处,董某若能向之亲自赔罪,那便再好不过,也免得大家再生心结。”冼清让摇头道:“我爹爹岂是你轻易能见?却恐污了他眼。”
董彦杲心中诅骂不已,口上笑道:“既如此,我父子先行告退。”又向顾铁珊道:“待堂主改日归府,董某自当奉访,顺道祭奠吾妹在天之灵。”顾铁珊心中一酸,暗道:“此人虽品格低劣,毕竟是淑英的亲兄。”抱拳回礼道:“顾某恭候庄主大驾。”董彦杲哈哈一笑,纵身跃回小船,竟没多看织霈使一眼。童五神色略显尴尬,向织霈使道:“小妹,你自己在外头可得当心。”织霈使低声道:“知道啦,多谢大哥挂怀。”目送兄长及父亲驾船远去,脸上神色不禁有些迷惘。
顾青芷迟疑片刻,上前向她道:“原来你是我的……我的……”织霈使道:“我是乙巳年出生,想来比你大着几岁。”顾青芷笑道:“对啦,你是我的表姐!那天咱们在德安城外初次相见,我便向你招呼了一手‘漫天花雨’,没有伤着你罢?”织霈使闻言微微一怔,道:“那天出手救走罗琨大哥的人是你?”顾青芷道:“那日我打扮成小厮模样,并非本来面貌,之后你我在河南还见过一回。”织霈使想了一想,笑道:“如此说来,那日与你一道救走罗大哥的汉子定是骆少侠了,你二人的身手好俊。”
骆玉书见顾青芷对这位表姐甚是亲热,心道:“织霈使善良淑美,人品与其父大不相同。只是芷妹见到她一时高兴,却将我们救罗大哥的事给说了出来。”但想到冼清让与景兰舟此刻两情相悦,后者与罗琨同样交情甚笃,冼清让瞧在心上人面子,当不致与义兄为难,便也未加多虑。
顾铁珊心下十分感慨,道:“小女向日说起尊使,不住口地夸你淑善宽柔,原来你是顾某的内侄女。”织霈使道:“不敢当,侄女给姑丈问安。先前不识表妹,险些大水冲了龙王庙,还望勿要介怀。”顾铁珊呵呵笑道:“有甚么碍事?日后若有闲暇,务必到霹雳堂坐坐。”织霈使道:“晚时定当登门拜望姑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