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军看了一眼手里的烟,笑着说道:“二哥,你这是发财了?”
沈川抽了口烟,拍了拍夹在腋下的包:“这里全都是钱。”
陈三军一乐:“中午又喝酒了?”
周爱国哈哈大笑:“没喝,但今天不知道咋了,跟我吹半天了。”
沈川翻了个白眼,对陈三军说道:“这才几点啊,店就关了?”
“没有!”陈三军说道,“看到你们,我才追出来的。”
“有事?”沈川抽了口烟问道。
陈三军左右看看,鬼鬼祟祟的说道:“我有好东西给你们看。”
“什么好东西?”周爱国很好奇。
“走!”陈三军一挥手,“去我店里。”
三个人转身往回走,来到胡同口向右拐第三家就是陈三军的店。说是门店,其实这是靠路边的住宅。
“嘎啦”一声,陈三军拉开变了形的木门,挑开厚厚的,已经露出棉花的门帘。三人走进去,里面有点黑,陈三军打开灯。
这是典型的东北农村住宅格局,外屋有个灶台,烧柴的那种大锅。白石灰抹的墙壁,已经被油烟熏成了黑色。
三人绕过锅台,又进了一个门,里面就是卧室。有十七八平左右,靠着北墙地上堆满了纸盒箱,里面全都是磁带。靠南边窗户是不到一米高的炕,从东墙到西墙,大概能住五六个人。
此时,炕檐下,连着炕洞的一个土炉子,煤火烧得正旺,屋内的温度并不低。沈川进屋就脱了棉大衣,在兜里掏出烟,蹲在炉子前,把烟放到烧红的炉盖子上烫着,然后把烟盒扔给陈三军。
陈三军又把烟盒扔给周爱国,“我先等会抽,先给你们看点好东西。”说完走到那些纸盒箱前,把最上面那个最大的纸盒箱搬到炕上,打开之后,哗啦一声,把磁带全都倒在了炕上,然后很得意的看着沈川和周爱国。
“看看吧,这可都是好东西啊。”
周爱国拿起一盒磁带,一声大叫:“我艹,布雷迪?”他不认识英文,但他之前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布雷迪的照片,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布雷迪?”陈三军扒啦一下,拿起两盒磁带,“看看这个,战地玫瑰还有阿娃吉尔。”
“咦!”周爱国抢过陈三军手里的磁带,“怎么回事?磁带怎么有伤?全都有豁口。”
陈三军嘿嘿一笑,拿起烟扔到嘴里,脸上的表情相当瑟:“想知道?给哥点上。”
沈川正在炉子边烤火呢,听到两人对话,抬头看了一眼:“打口带啊!”
“什么是打口带?”周爱国摆弄着手里的磁带问道。
沈川低头烤着手,嘴里叼着的烟,一点红光明灭不定,烟雾不停的在嘴角爬出来。
“打口带,就是国外唱片公司保护自身利益的一种方式。他们的唱片公司与艺人在签订唱片合约时,会有一条,公司保证卖出多少张唱片,然后根据卖出的唱片来支付版税。但是,不会有人能把市场算得那么准,所以唱片公司在唱片加工时只能估摸出一个大概数字。比如估计能卖出1000万张,但实际上只卖出了990万张。这时,唱片公司会根据实际销售数字与艺人结算版税。剩下的10万张不能结算,但必须要让艺人知道,这些唱片不会再拿到市场上去卖,所以公司会当众销毁这部分产品。
但是美国人向来都是贪婪的,他们不会错过任何能赚钱的机会,就算拉泡屎也要想方设法创造点利益。要是用压路机销毁,没有了任何价值。于是他们就采用机器打口、扎眼的方式,进行有限损毁,不影响让人听就行。然后以废塑料的名义,销往还处在发展中的第三世界国家。”
沈川站起身,把烟拿到手里弹了弹烟灰,“说白了,这些东西本质上就是洋垃圾。但又确确实实是欧美的正版货,所以音质是国内任何音像制品比不了的。”
陈三军张大嘴,不可思议的说道:“二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这还是我南边的朋友打电话通知我,我过去之后才了解的。”
沈川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这东西在去年底就应该进入我国市场了,这都一年了,你那个朋友怎么才通知你?”
陈三军挠了挠头,有些后悔的说道:“去年就给我打电话了,当时他说有一批国外有损磁带,问我要不要,都能听。我说都是坏的,卖不出去要它干什么。直到今年夏天,有人问我有没有打口带,刚开始我也没在意,后来问的人越来越多,我才联系南边朋友,然后才知道,打口带就是他说的那些有损磁带。这不,前一段时间我跑过去,弄来了这些。”
打口音像制品是九二年底进入中国市场的,潮、汕是打口的源头,全国的弄潮儿四面八方去那里淘货,迅速占领了文艺青年的市场。那个时候迫切的需要一些不一样的声音,没多久就出现了打口文化、打口青年,只要跟打口沾点边的就像戴上了文艺青年的红领巾。打口,就是九十年代七零八零后追求非主流音乐的主要粮食。
沈川拿过周爱国手中的磁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