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听孙教授说,你很快就要到魔都博物馆,去跟江易鸿江教授学习古陶瓷修复技术了。”
赵子和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一边给手上的一件废弃陶瓷上石膏,一边感慨道,“你赵老师是技术不行啊,要不然非得跟他争一争不可!”
文物修复从两千多年前传承至今,一直是沿用着古老的“师徒传承”制。
跟现在的一个老师带几十个学生,四年毕业的时候,甚至连学生的名字都记不全不同,文物修复的师徒,都是朝夕相处,手把手的传帮带,师徒关系就跟古代时没什么区别,就好像亲人一样。
而且,现在的大环境下,文物修复虽说因为媒体的关注,逐渐被大众所熟知,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加入这个行业。
但实际上,在这些人中,大部分的人都是因为看到电视纪录片中那种悠闲淡然的生活状态,一时好奇闯了进来。
等到时间一长,他们发现文物修复工作实际上并没有看到的那么有趣,而是需要长时间的忍耐寂寞,忍受独孤,那么,绝大部分人都会悄然离去。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他们并不了解这个行业,也就谈不上对这个行业的热爱,离开只是迟早的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徒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赵子和当然也想找个好徒弟。
他在两年前,就收了吴江这个大学刚毕业的徒弟,一开始还挺满意,人挺老实,也肯做事。
可谁能想得到,向南自己找上门来,要跟自己学古陶瓷修复基础工艺。
这一段时间跟下来,赵子和就对吴江不那么满意了。
跟向南比起来,吴江不如向南有灵性也就罢了,可他居然还不如向南肯吃苦,这就让赵子和很生气了。
你自己想想,人家比你有天赋,还比你更努力,你还有什么资格整天想着泡艺校的那个小姑娘?
当然,这话赵子和也就心里想想,实际上,他还是挺关心吴江的,要不然也不会知道吴江谈女朋友的事。
可话又说回来,向南是真优秀啊,这要是真做了自己的徒弟,自己只怕做梦都会笑出猪叫声来。
因此,当孙福民前两天找到他,说向南过一段时间会去魔都博物馆学习,赵子和的心里就感觉空落落的。
今天早上,他来到修复中心看到向南打算练习一下雕刻工艺,二话不说,就亲自动手给一个破碎陶瓷配补,好让向南用来练习。
听了赵子和的话,向南也有些感慨,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只好说道:
“赵老师,您永远都是我的老师。”
“那不一样,不一样的。”
赵子和叹了口气,忽然他摇了摇头,失笑道,“行了,不说这个。我已经给这个瓷瓶配补好了,等这个石膏干结之后你就可以雕刻了。”
“这是一件宋代定窑刻花梅瓶的清末仿品,本身是有些价值的,可惜破得太厉害了,已经没有修复的价值了。正好,你可以拿来练练手。”
说起古陶瓷修复上的事,赵子和一脸严肃,“你不要看这个梅瓶上的刻纹只是寥寥几笔,很简单,它破损的位置很关键,正好在两朵刻花之间的位置,这两部分之间的衔接就很重要了。”
“不要着急,先仔细揣摩整体的风格和意境,然后可以在纸上先模拟一下完整的图形,风琢磨透了再动手,就会事半功倍了。”
赵子和说得很用心,恨不得一下子把自己浑身的本事和知识都灌输到向南的脑子里。
“好的,赵老师。”
向南在一旁认真地点了点头。
赵子和想了想,好像也没啥可说的了,其他知识现在说了也没用,向南都还没学到那儿呢。
他将手里的刻花梅瓶小心第放在一边,然后站起身拍了拍手,对向南说道:“行,那你先等等,一会儿再刻,我先去你师兄吴江那里看看。”
说完,他就背着手慢悠悠地离开了,那背影看上去,萧瑟而又寂寥。
过了一会儿。
“吴江,你怎么搞的?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打底作色,上单色釉的时候,要用毛笔,不要总喷笔!”
赵子和略带愤怒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搞的?都这么懒了吗?”
“什么东西都喜欢用现代化工具,喷笔再好,也没有毛笔上色好,手感手感,都不用手了,哪里来的手感!”
吴江很委屈。
老师,之前这种小型器物都是用喷笔打底作色的啊,您还说现在科技发达了,文物修复都轻松了许多呢!
怎么今天又说用毛笔更好了?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的实习生们一个个斗低着头,装作很认真的样子,该清洗的清洗,该拼对粘结的也一脸严肃地盯着破瓷片。
反正就没一个人跟他对视一眼,给他一点鼓励。
没办法,吴江只好说道:“老师,我错了,我,我用毛笔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