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也太睚眦必报了吧!
他承认自己在给关不渡解毒时,是存着戏弄的心思。只是一时没想到,关不渡竟然还亲回来!
他在床边坐了多久?不会一直都在,只为等他醒过来报复他吧?
鹤归捏着额角,忍了又忍,才将一口气咽下去,抬眼凉凉地问:“楼主的毒完全解了?”
关不渡:“谁说我中毒了?”
鹤归:“……那你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是装给我看的吗?”
“那倒不是。”关不渡站起身,颇为愉悦地打开折扇,“我只是身体有些不适罢了。那朱弗曾下过一次毒,在你眼里我是有多愚蠢,才会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
见鹤归气得说不出话,关不渡短促地笑了声:“说起来,要不是居士拉着我,我现在还在天台峰等那两位护法呢。”
鹤归默默地闭了嘴。
半晌,他忽然左右张望了片刻,问道:“朱珠呢?”
“哦,我差点忘了。”关不渡装模作样地一拍折扇,“她见你晕过去了就一直哭,我觉得太吵,就把她打晕了。”
鹤归:“……”
他掀开被褥,急忙往旁院走去。
院子很大,正中间有一个敞亮的回廊。他出门一看,就见朱珠躺在回廊下的吊椅上,正兴奋地左摇右晃。而沧澜的那两位护法一左一右,逗弄着她。
鹤归回头,关不渡倚在门前,勾着唇笑得正开心。
他回身几步走到关不渡身前,淡淡道:“冒昧问下,楼主贵庚。”
关不渡还未作答,对面的怀枝已听到动静,脆声道:“楼主今年冬至就及冠啦!”
鹤归笑出声:“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么幼稚。
关不渡走上回廊,扬声道:“怀枝,去我屋里拿把白扇。”
怀枝晴天霹雳,傻在原地。
浮白捂着嘴险些笑抽过去,回头忍笑道:“去吧阿枝,沧澜下半年的茅厕就全归你了。”
怀枝:“……”
朱珠躺在吊椅里,荡秋千似的左摇右摆。余光看见了鹤归,忙拉住了吊椅的绳子,飞速爬了下来,冲到鹤归身边:“哥哥!”
鹤归点点头,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我爹爹还在等着我回家呢!”
她仿佛忘了数个时辰之前鹤归交代过的事情,一觉醒来,一心就想着再见到自己的爹爹。情况危急的时候,鹤归还能狠下心来告诉她残酷的事实,而脱险之后,他却怎么也说不出那句话。
倒是关不渡率先开了口:“你爹死了,你回不去了。”
“……啊?”
朱珠才五六岁的年纪,经历创伤之后,选择性遗忘的东西,在关不渡残忍的提醒下又回归记忆中。
离别前朱弗的眼神及话语,每一个场景,都化作碎片将朱珠包裹其中。
朱珠怔怔地流下了眼泪。
浮白见状,连忙上前将她抱起进怀里:“没关系的,到时候跟姐姐回沧澜,那里有许多和你一样大的小朋友。”
她顿了顿,温声安抚道:“你还会有另一个家。”
朱珠安静地流着泪,被浮白哄了几声之后就息了声。等浮白带着人逐渐远去后,关不渡突然问:“你好像很喜欢小孩?”
鹤归:“不喜欢。只是觉得她可怜罢了。”
“谁不可怜?”关不渡嗤笑道,“像朱珠这般年纪就丧失双亲的孩童比比皆是,难不成你各个都要管上一管?”
“我没有刻意去管,楼主,我自身都难保。”鹤归抬眼看向远处的虚空,目光怅然,“世道太乱了,我没那个本事。”
若说十年前,他还有那个侠肝义胆。何处有不公,便愿意拿起手中的剑去寻得公道。
有时傲骨仍在,但躯体却撑不起这份少年傲骨,只能被岁月的洪流推着往前走。折戟沉沙,茫然四顾。
时间最杀人。
“楼主。”鹤归似乎想到什么,回头道,“你虽这般说,可浮白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沧澜里还要许多与朱珠一样大的小朋友?
思及怀枝之前的话,她说她自四岁开始就在沧澜,鹤归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个想法。
关不渡不答,只问:“居士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鹤归见关不渡神色如常,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思索片刻,才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还是想尝试着找一找师父。”
关不渡:“十年前,你师父不过而立之年,本应是在武道上最有造诣的年纪。你就没想过,魔门入侵时,他为何只剩一半的功力?”
醒来时,鹤归并未仔细观察关不渡的穿着。眼下正值艳阳天,他却穿了一件耀眼的青白色长袍,大袖及交颈处各镶着一圈纯白的云纹,好似偷了哪家道门的道袍,一把折扇在手,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而去。
偏偏拥有一双异色瞳,将他拉回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