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全是为此而来。”景誉说,“冬至将近,听闻梅岭风景秀丽,便想来此地观赏一二。选拔一事……只是由头罢了。”
“巧了。”关不渡一笑,“我也想来梅岭看看雪景,不知先生可知哪处观赏最佳?”
景誉:“梅岭之上有一处廖无人烟的空地,楼主若是有意,可与我一道前去。”
关不渡的笑意一收。
这人看起来并非如外表那般无害,若是他真的仁慈又善言,如今的晋朝就不会是这般内忧外患的模样。
先前关不渡并没有搭话,景誉却知道他的身份,想来他来此并非毫无准备。
景誉,真的是来看雪景的?
关不渡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王敬书,却正好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鹤归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这:“选拔人才……为何要来洛生书院?科举制被取缔了?”
景誉忍不住一笑,温柔地摸了摸鹤归的头顶:“你还是如以前一样可爱……百年以来,大晋的每一任帝王师,都是出自儒门传承门派。你师父没告诉你这个吗?”
鹤归摇摇头。
他真的不知道这些,在鹤酒星身边的日子除了跟同门切磋,就是被迫和鹤酒星切磋,没有闲心去关心剑道之外的事。
关不渡突然道:“儒门传承不是没了?”
“是没了。”景誉叹了口气,“可传承不能断,帝王师也不能后继无人。”
他毫不忌讳跟在场的人讲这些,仿佛真的把鹤归等人当成一个需要照拂的后辈。
可关不渡总觉得其中有异,但说不上来。
鹤归:“上一任的帝王师不在了?”
“十年前就不在了。”关不渡接话,“儒门的传承之人,何恨水的父亲,在得知无想山庄中所有人都丧生大火之时,就急病攻心,没了。”
所以大晋在帝王师空缺的十年中,被外敌入侵,内外皆风雨如晦;所以即便景誉权利被架空,却依然想在后继的儒门中挑选出一个,甚至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帝王师,在大晋皇室之中,几乎已成王朝的支柱。
屋内已架起火盆,王敬书让景誉坐了上位,又叫子随去安顿其他人。哪知怀枝刚把关不渡推进屋,就矮身道:“楼主,奴家先行告退。”
关不渡抬眼看她。
怀枝脸色泛白,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这幅模样,倒是惹上他人的关注,连景誉都忍不了向这边投来视线。
关不渡突然道:“走吧。”
怀枝一愣,关不渡不耐道:“太冷了,我也不想在这里待。”
言下之意,就是也要避开景誉与王敬书了。
方才几人已谈及帝王师,但这到底是他们儒门和朝堂的事,即便景誉不说,他们再待下去也不妥。
于是鹤归便主动推着关不渡离开,在子随的带领下去到了落脚的地方。
怀枝交代了去处后,轻功如飞,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关不渡目送她离去,手中把玩着折扇,不知在想什么。
雪已初霁,可大风肆虐,关不渡的手脚,唇上也毫无血色。鹤归将他送进屋内,又给他裹上几层狐裘,才忍不住叹道:“楼主,你身体为何如此畏寒?”
关不渡:“那景誉又为何叫你小九?”
“……”鹤归就知道,一离开其他人的视线,关不渡就原形毕露。
见鹤归不答,关不渡用扇子撑着下颚,猜道:“不会是你的乳名吧?”
鹤归:“……”
“我猜对了?”关不渡一笑,“你在家排行第九?”
鹤归拿狐裘裹住关不渡的脑袋,冷冷道:“楼主有这个闲工夫,不如运功暖暖自己的身子。”
“没用。”关不渡的声音闷闷地传出,话中略带凉意,“真气用在这里,我自己都嫌浪费。”
趁着鹤归怔住,关不渡从狐裘里钻了出来,顺手兜住了鹤归,开始打岔,“刚才王敬书有话跟我说,但是好像在担心什么。”
鹤归面无表情地把狐裘扯下来:“担心什么?”
关不渡“啧”了一声:“你真没觉得景誉有问题?”
“誉叔有什么问题?”鹤归蹙眉。
关不渡:“他来梅岭的时机就是最大的问题。”
时机?
此时王敬书刚从天台峰拿到舍利……
可是,舍利之于景誉,有何用处?
他对景誉知之甚少,虽然儿时与他略有交情,但也自知身份与他千差地别,否则他也不会早早得离开前院。然而区区舍利,景誉作为皇帝应当不会放在眼里,除非……
鹤归灵光一闪:“复生?”
关不渡不接话,只道:“景誉绝不可能刚到梅岭,他应当在这里等候王敬书多时了。选拔帝王师是真,看雪景也是真。恐怕,取得舍利也是真。”
这个舍利,在天台峰出现的时候就引起一番争抢,眼下到了梅岭,连景誉都掺和进来,死而复生真的有如此大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