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宁眼眸睁大了些,一时间不知道是更气恼,还是更加意外。
顾北音半跪在泥土里,满手是泥,脸上还有一个鲜明的手掌印,但他眼眸清亮,温柔,双唇动了动,轻轻地说:“你有疼爱你的人,那天在千浮岛,太后一再表达了对您的爱意,你还有三位兄长,去维系和他们之间的感情,比在我面前浪费时间要重要得多,公主。”
夏宁剧烈地喘着气,咬牙切齿地说:“你说,太后疼爱我?”
“当然,”顾北音神情淡淡,“这是显然易见的事情。”
“不,”夏宁眼里蓄了泪,“你这个无知的人族,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在这里瞎说!”
顾北音低下头去,不再发表任何意见。
在人界的时候,他是山门的大师兄,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大哥哥,除了料理好门派内事务,他还需要照顾师弟师妹们,注意到他们每一个人的情绪,在他们失落、受伤的时候及时出现,予以鼓励。
他也尽可能地去理解每一个人,有些人刁蛮任性,不一定是天性就坏,有可能只是闹情绪而已。
大师兄的身份当久了,他还没能转换过来,看到夏宁闹脾气,习惯性地去开解她。
果然,讨不到任何好处,还挨了好大一个巴掌。
顾北音只懊悔自己多嘴,属实不该和夏宁多话的。
夏宁骂了他,气急败坏地离开,再多待一刻,她怕自己又一次控制不好情绪,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隔得远远的,大祭司看着夏宁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或许当时不该告诉宁宁的,”太后愁眉苦脸道,“可怜的宁宁,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祭司面无表情地说,“包括君琰,景鹿,花容他们,魇族太久没有吸收人族的血脉了,最后的结果就是像夏宁这样,将自己逼入疯狂的境地。”
夏宁和另外三位皇子不一样,她身上人族的血脉更加稀少,天性注定了这样一副暴躁、易怒的性格。
她这样发展下去,很有可能将自己逼入绝境,彻底陷入疯狂。
想到这里,太后倒抽一口气,捂着脸道:“宁宁,宁宁……该怎么办才好!”
“她需要约束和控制,”大祭司注视着太后,字字清晰地说,“太后,你不该太宠她。”
“她什么都不懂,”太后皱着眉,一只手捏着胸口的衣襟,颤声说,“她小的时候,听先皇说要将她送往人族熠城,以和亲的方式,来缓和两族间的关系,那时候宁宁便伤透了心,我若不疼爱她,这世上又有谁能疼爱她呢?”
“宁宁从小就很可爱,她是被先皇的话吓到了,是我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才造就了她这样一个性格,”太后摇摇头,“如今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倒也不见得。”大祭司说完,回身看向魇后的宫殿。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直觉,觉得这两名人族女子的到来,对魇族的影响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
*
三天的禁闭终于结束了。
禾叶香第一件事,就是骑着新坐骑,和顾北音一起到无忧岛去捕猎。
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她很担心大祭司不会同意,措辞和态度上再三注意,以恭敬到近似于讨好的态度,终于获得了大祭司的首肯。
当然,大祭司提出的要求,是必须由他跟着禾叶香,且不能超出大祭司的目视距离。
换句话说,不能让禾叶香离开大祭司的眼皮子底下。
禾叶香痛快地答应,换上衣裳就出门了。
她的新坐骑是一只白鹤,通体发白,没有一丝杂毛,看上去娴静而顺从,等禾叶香坐在鸟背上,坐骑扯着嗓门,“嘎嘎”叫了两声,差点把禾叶香吓倒在地。
她往后一仰,大祭司抬手扶着她,低眸看她,轻声道:“小心。”
禾叶香心跳快了一瞬。
她想起了不久前刚刚领取的任务:“赢取大祭司的好感。”
她不知道大祭司到底对她有没有好感,反正她对大祭司的好感是不断飙升的。
譬如,她现在骑在白鹤背上,快速地从云雾里掠过,却丝毫不担心从空中掉下去,因为她知道,一旦她有任何危险,大祭司一定会及时出现,保护好她。
深知这一点,禾叶香越发地肆无忌惮,俯身趴在鸟背上,轻轻地在它耳边说话,督促它再飞高一点,再飞快一点,然后兴奋地在空中叫着。
颂宁手里抱着一个泥娃娃,正坐在屋顶上自言自语,忽然瞥见一道白影掠过,再要看时,白影又从身后飞过,最后绕到他面前。
白鹤背上,禾叶香朝他扬了扬手,“颂宁!”
颂宁脸涨红了,藏起手里的泥娃娃,扇动翅膀飞了过去,“小叶姐姐!”
“话越说越顺了哇,”禾叶香见面就表扬道,“刚才看到你在练习,一定是在努力地练习语言,对不对?”
颂宁憋红了脸,认真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