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城门驶出,辗过路上的碎石,车身便晃了几下。疏雨和岑闻坐在车上,带了雁乔和长守驱车前去城西那处臭椿树林,留下冬云看着,有事通知他们。
下了车,她们循着林中的脚印和车辙搜寻着,用铁锹不停地翻找着,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甚么收获都没有。疏雨便提议四人分头去找,这下更是累人,几人隔空喊着,脸上、背后都是汗。
长守脚踩在铁锹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到腰间水袋也空了,于是对疏雨朗声说道:“姑娘,我去给我们打些水来罢,怪渴的。”
疏雨在岑闻背后不远处,雁乔刚跑过来给她递水,眼下水袋也空了,于是她抬头看了一眼长守的方向,只信口应了一句“好——”便又开始埋头翻找。
另一边,岑闻累得正拄着铁锹休息,她将半边身子都搭在了铁锹上,突然感觉脚下土地有些松动,吓得她急忙撤开。可是转眼一想,为何这处土质尤其松软,难道是……
惊疑未定,岑闻深吸一口气再拿起了铁锹,再往下铲了几寸,然后便感觉触到了异物。她手心都出了汗,继续往下挖着,不多时,眼前便出现了一截手腕,上头拴着一根红绳。不忍再往下挖了,岑闻喉头有些梗塞,她紧紧盯着那根红绳,默默喊了一句:“姐姐,挖到了。”
可是身后没有人应答。
她疑惑地转过头去,结果几米外站着的人,却变成了李迹。她被吓得呼吸一窒,心中狂跳了起来。下意识握紧了手上的铁锹,定睛再去看,只见姐姐昏迷了过去,肩膀被李迹紧紧揽住,而陪着姐姐的雁乔,也软倒在了一旁。
她只楞了一瞬,看清了姐姐的模样,眼中愤恨难忍,恨声说道:“李迹,你当真是找死。”然后拾起了铁锹就要朝李迹冲过去。李迹虽然及时闪身后退,可还是被铁锹刮到了手。
看见手上冒出来的血丝,李迹阴恻恻地笑了。
正要再给他第二击,可就在挥手的一瞬间,岑闻颈后遭到一击,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打的自己,便也失去了知觉。
岑闻软倒的身子被身后的人接住,原来是李迹带来的万利来的护院。这会儿林中更是安静了,连飞鸟都不从树顶掠过,只余李迹带来的小厮在一旁哆哆嗦嗦的抽气声,显然是由于李迹性子转变太大,他还没能习惯。
李迹和那名护院将两人捞起,送到他停在远处的马车下。那马车停在一处破屋后,所以疏雨和岑闻自然没有注意到。
将不省人事的两人安置好,李迹走回严兰心埋尸处交代他的小厮:“我要去一趟万利来,你把尸骨挖出来,等太阳下山重新埋回冬庄坡去。”
太阳下山后,冬庄坡阴森鬼气,一个人哪里能行。小厮两股战战,讪笑着问道:“公子,就,就我一人么?”
李迹听了,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来,他讥笑道:“李家现在风雨飘摇,再出不得半点岔子,你是还想叫几个人知道我杀了人这事?”
小厮听了连忙跪下来,忙不迭赔罪道:“奴才不敢。”
李迹一声冷哼,就要转身离开。可没踏出一步呢,突然感觉脚上被人抓住了,低头一看,原来是雁乔醒过来了。
“李迹…把姑娘还回来…”雁乔两眼发黑,眼前晃得不行,可还是死命拉着李迹的脚,从牙缝里挤出“还回来”几个字。
李迹面上露出不耐之色,他使力将脚抽了出来,然后偏头看了眼雁乔。见她就要用手撑起自己,李迹笑了一声,抬起了脚。
手被重重踩进泥地里,雁乔凄惨地叫出声来,可她依旧不放手,一字一顿地死死盯住李迹,咬牙忍着痛,费力说道:“你不准,不准动姑娘!”
阴恻恻地,李迹俯下些身来,脚上自然便又带了些力气。他盯着痛得抽噎的雁乔,沉声道:“你若是不松手,我便干脆踩碎它,日后没有人家会用一个残废来当女使罢?”
手疼到了极点,好似胸口也痛得喘不过气来,雁乔憋着最后的力气,说着:“放了姑娘…”
李迹不愿与她再做纠缠,他抬起另一只脚来,狠狠踢了雁乔一脚,一声闷响后,雁乔便合上了眼,彻底昏了过去。
那小厮在旁边,已是一声大气都不敢再出了。
斜眼看了一眼满脸霉相的小厮,李迹撂下一句:“做好你的事情。”便转头走出去,把两人接连扛上了马车。
眼看李迹的马车越行越远,只剩自己和尸骨在林中,他打了个哆嗦,闭起眼来拿起铁锹,咬牙道:“有甚么仇,你一定要找公子去报,我只是,我只是……”
他还没念叨完,却蓦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喝问:“你在做甚么!”
被这声喝问吓得惊叫一声,那小厮连铁锹都不要了,只当是冤魂或者严家人来寻仇,他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要往外跑。可他哪跑得过长守,只见长守疾跑了几步,就堵住了他的去路。
长守紧紧扭住他,四处张望,见几人的人影都消失在了林中,他皱起了眉来。正待开口要问这小厮,就听这人不停念叨着:“不是,不是我杀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