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正值春茶上市之际。岑家赶上了废止榷茶的东风,将岑闻研制的末茶搬上茶市。末茶已经打成了茶粉,无需再煎;味道醇香微苦,也正适合春夏服饮,所以在遂州广受欢迎。
疏雨和岑闻的名头也在遂州传开来,遂州上下都赞她们心巧能干,将茶园和茶坊经营得比她们父亲掌事时还要兴盛。
至于李家,李家全家被判流放两千里。在州院狱里,李氏本就担心儿子的行踪,结果在听说天字房传言后,直接昏死过去。好不容易醒过来,一听庭审说了定判流刑的消息,又再晕过去了。
苑娘那边呢,也被连累了。才出鄂州没多久,李家二老就因为几顿热食想把大着肚子的苑娘卖给当地恶霸。还好疏雨着人即时将苑娘带走,才没出甚么问题。
此后苑娘便跟着父母,去了别处继续做卖酒的营生。
沉风静将功抵了过,替她沉家博了一个留在京中的机会。疏雨后来还给她寄了信,信中的内容,只有她们叁人清楚,信外还附上了岑家这新制的末茶。呼晴这半年没甚么变化,还是老样子跟着舅母跑商。倒是溪圆终于不再能忍受那繁琐压抑的后院生活,与张二和离,带着女儿去游山玩水了。张二在她母家门口蹲了几个月都蹲不到人,也只好默默放弃了。
这日,疏雨在茶坊中收到了苑娘的来信,信中说自己诞下一女,健康活泼,因为感念疏雨的帮助,取名为“疏怀”。
疏雨看完了信,心中高兴,于是叫雁乔准备些贺礼寄过去。
前脚交代完雁乔,后脚二掌事便进来了。原来是来问岑家叔伯的事情,严家茶园现在归于岑家名下,由严浩翔协同看管。严家采制的玉清茶,叫岑家盈利了不少。可是疏雨并不打算将这利分给族中叔伯,一是岑家供养族中已久,原本的年利已经足够丰厚;二是岑老爷出事时,叔父不仅不帮忙,还妄图来抢占家产。那她们自然也不会多给叔父几分面子。
叔父软磨硬泡许久,这事都不成。于是他干脆撕破脸皮来闹,可岑闻疏雨却不吃这一套。尤其是岑闻,她上次提着只蒸鸡送进了叔父家中,直把这叔父气得连连咒骂,摔了一晚上东西,越摔越是不解气。这不,趁着上午疏雨没在,叔父逮住机会就来闹,在街边吵嚷着岑家二女不孝顺长辈,不念同胞情分。
二掌事好不容易一顿劝说,将人劝走。这会儿看见疏雨,自然是要找她来告状的。
疏雨听了,好笑地对二掌事说:“我清楚了,我会去族中亲自同他们说的。”
“若是他们再来闹,就不要怪我再不念情分,连往日的年利都减半。”
二掌事自然是连连点头,疏雨自己去处置是最好的。他本身也到了不惑之年,又经历了私茶的风波,现在只想要安安稳稳地看着茶坊,不想再掺和进别的风波里了。
不过,想到了甚么,二掌柜笑了笑对疏雨说道:“哦对,瞧我这记性。二姑娘方才还说您要是过来了,请您去内间去看看。”
听他提起岑闻,疏雨脸上露出柔柔笑意来。岑闻之前听说了建州茶坊以花入茶,时称为“香片”,在茶肆中很受欢迎。此时正逢遂州花季,于是岑闻便试着想用蒸茶法做香片。
听了二掌事这话,她便知道这香片终于做成了。疏雨于是顺着走进茶房里去,还不待她跨进门去,面前便隐隐飘来一股清香。掀开帘子一看,里头岑闻正坐着在鼓捣着一个茶盏。
看见疏雨进来,岑闻神秘地盖好了茶碗,端着朝疏雨走过来。
“姐姐是闻着香味过来的么?”
疏雨也贴近了她,轻声回道:“在门前我就闻见了。”
“我便知道,你这茶是成了。”
听她这么说,岑闻也不卖关子了。她将茶盖揭开,看着疏雨的眼睛,笑着说道:“姐姐,你得是头一个来品这香片的人。”
茶盖揭开来,里头是茉莉和玉清茶,光是腾上来的热气,就送来阵阵馥郁香气。
就着岑闻的手,疏雨弯腰轻抿了一口,花香与茶香中和,果然是淡雅而回甘,鲜爽而柔和。尝罢,她惊喜地抬头望向岑闻,问道:“取的甚么名字?”
岑闻一向大方,这会儿却有些忸怩。她脸上带着薄红,但还是认真地告诉疏雨:“天清雨闻。”
茉莉在水中淡色绽开,有如春时旭日;而玉清茶茶芽翠绿,有如山间微雨在茶盏中徐徐落下。既有天清之色,又有微雨之景,故而得名“天清雨闻。”
但当然,仔细品品,便能从这茶名中品出岑二姑娘的私心来。
疏雨自然也听出来了,她心中暖融,可又止不住想笑出声来。憋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捂起嘴来好一阵笑。
本就有些不好意思,又听了疏雨这几声笑,岑闻当即就放了茶盏,又羞又恼地问道:“你笑甚么?笑我还是笑这名字?”
那当然是不能,疏雨赶忙摆了摆手,边笑边否定道:“都不敢,都不敢。”
羞恼到了极点,岑闻也干脆不要面子了,直接捉住疏雨,便从背后抱住了她,没好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