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论起落尘区的景色和臭气,埃赛勒姆所有城区都无法与之匹敌。这里的气味就像是在盛夏时节,把一桶馊啤酒灌进丧葬业者的储藏室。这里的死者多半送不到阴影山上那些由服刑犯挖掘的墓穴,而是被扔进运河,或者直接烧掉。
在艾拉维拉军团扫平了一次这里的帮派势力之前,埃赛勒姆守卫们凑不齐一队人马都不敢进入罗晨曲。没有一座商店能在此处维持一个月以上。这座城市最不知收敛、不懂谨慎的几个帮派,统治着落尘区的街巷,妓寮、低档酒馆和巡回赌档一间挨着一间,外加勉强挤进鸽子笼的流民家庭。
上了岸之后,汉斯带着约翰和考尔德在街边人群中间挤出了一条路。这个地方充满了尿液和卷心菜的味道,而丰收祭狂欢节的埃赛勒姆其它地方则充满了令人兴奋的烤肉、煮香肠和泡菜的香味。
贫困以一种非常明显的方式影响着这里。
一个女人坐在一幢破旧建筑的门廊上,拔着一只瘦弱渡鸦的羽毛。她的儿子和女儿就坐在她旁边,抓着另外两只鸟的脚踝。两只小鸟在孩子们的手中扑扇着翅膀,扭动着身体,好像知道等待着它们的是什么命运。这三只鸟吸引来了不少嫉妒的目光,来自那些连几块鸟肉都买不起的人。
在隔着两栋楼的地方,有一个理发师正用一把锋利的剃刀雕塑着一位明显是黑帮分子打扮的热的胡须。一个木匠正在用从城里找来的木材边角料,制作着一些实用的商品:箭杆、勺子、碗和其他各种可以换现金和食物的零零碎碎的东西。其中就包括芯里灌了铅、外面涂了一层银色油漆的饰品。落尘区的人可以拿他们去狂欢节上售卖,一件就能换来足够一家人嚼果一周的面粉。
“我们去哪里?古斯塔夫的据点,你们说的那个‘致命意外’到底在哪里?”考尔德问道。他绕过一个在泥里光脚玩泥巴的顽童。那孩子拽着他的裤腿,请求他施舍几枚铜角子。陷阱大师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小孩偷偷伸向其钱包的手掌,并且没有声张而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你以为‘致命意外’是一个固定地方?对,也不对,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是固定的。抢劫犯与被抢劫者、没有规划而肆意搭建的房屋、流动的赌档——你没有发现么?这里所有营生都没有招牌,这落尘区的居民有一种天赋,他们总是能够在合适的地方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汉斯回答道。同时他还瞪了一眼刚刚纠缠考尔德那个偷儿的头目,那个半大孩子就躲在街道的一个角落,手里拿着个用不知从哪里找来黄油刀磨成的攮子,似乎在考虑是不是偷窃不成改为抢劫。
“所以我们在找一个流动的据点?”考尔德问。
汉斯点点头。“是的。”
“真让人难以相信,”考尔德本能地摸了摸插在自己腰间的那根折叠胡帕克杖,就算是再怎么容易大惊小怪的半身人,这种用冷钢打造的多用途工具也能令其感受到一丝心安。
就在他面前,一个怀里抱着小孩的女人后退了一步,她凝视着迎面走来的三个人,看上去是吓坏了,马上跑开。“没关系,没关系,”他说,举起双手,示意双手空空如也,并表示他是无意之举,毫无恶意。然而这并不重要,因为那个女人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在来到落尘区的短暂一段时间里,考尔德在许多此地居民身上感觉到同样的紧张,似乎他们已经习惯了对审判的草率判决。
的确,落尘区已他的“正义名声”。在这里的帮派势力总喜欢用残忍和恐惧,而不是组织结构来来维持自己的统治。这或许是对于埃赛勒姆缺乏归属感的一种表现。
不过,他们这么想也不能算是错误。自打那次卓有成效的清剿活动之后,埃赛勒姆的管理者就认为“定期清理”是一种更加经济且高效的管理手段。每隔一两年,那些统治这里的帮派就都会被突然闯入的艾拉维拉军团改造人战士带走,私下审判,公开行刑。而在每一次清理之后,新的帮派就会崛起,这就好像是一个怪圈。十几年来,落尘区都没有打破这种循环。
他们经过了一条名为恐怖街的街道,那是一条漫长的幽闭恐怖小巷,两侧挤满了拥挤的房间,上层的房屋是如此接近彼此。如果邻居们从敞开的窗户伸出手来,就能触摸到他们彼此的指尖。
经过一番打听和交易,他们确定了那个名为“致命失误”的流动赌场兼酒馆,今天就在位于恐怖街的尽头的一片小空地营业。
“致命失误”是把落尘区地下社会呈上台面的地方,是一间毫不掩饰的罪犯酒馆,各色“正派人”可以在这里饮酒作乐,不受拘束地谈论他们的生意。而那些普通市民在这儿就像托儿所里的毒蛇那么显眼,而且很快会被长相凶恶、胳膊粗壮、脑子不拐弯的大汉“护送”出门。
这是古斯塔夫从塔普特北边带来的一种新业态,他也以此奠定了自己在落尘区的老大地位。“致命失误”里可供整帮人马一面喝酒,一面讨论如何下手;或者只是大吹大擂一番。
他们喝醉时,会大声争论从后面勒死人的最佳手法,或是在酒水食物中用什么毒药效果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