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之后,清奇园内的听流小筑。手里顺毛撸着呼噜噜猫仔的江畋,略带惊讶道:
“这么说,清奇园就算是我的了。这份大礼我可受不起。”
“并非大礼,只是我家郎君的一点心意而已,并非什么郑重其事的谢礼。”
作为园内管事的老顾,却是手捧一封契书,低眉顺眼地说道:
“更何况,这桩事本家主人也乐见其成的;特地发话过,说是先生添为本家客卿,一直以来受益良多,又怎能没有一处栖身之所呢?”
随即他又想起来什么,连忙补充道: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能……”
听到这里,江畋已然略有动心,这可是曲江边一整个园子啊1虽然不是其中最大最豪华的,但也比得上后世帝都海子边上的四合院了。然而,最后他还是忍住诱惑而婉拒道:
“有什么不能的!”
这时候,外间再度响起可达鸭那熟悉的嗓门:随后就见已经换了一身行头的可达鸭走进来,一把抓过那张契书有些不耐伸手推搡道:
“你个老货,好好说个事儿都要七转八绕的,岂不耽误了小爷的好事了。”
随州,随着老顾如蒙大赦一般退了出去;可达鸭这才抓来一张几子自行坐下。又提起盛放凉茶的天青鸡足壶,仰头像是牛吞似的灌下大半,才皱着眉头咂嘴道:
“这都是什么玩意,怎能拿来招待人呢?传话下去,日后园内的饮食起居,都比同我的院里好了。”
“诺”
显然没敢走远的老顾,在廊下应声道:
“先生,我就想说一句;难道要让外间人笑话,我和阿姐的性命,还比不过区区一座园子么?”
然后,可达鸭才对着笑而不语的江畋,难道正色的诚然道:
“你这就让我有些为难了啊!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像是能够养得起一座园子的人么?”
江畋闻言顿有些无奈的笑笑道:这孩子的脑路就是一直这么清奇么?
“若是这事,倒也好办;园子的那些人,先生想留就留,不想留就给您另找一帮;所有一应用度和花销,自然都是本家供奉客卿所需。”
可达鸭却是顺杆往上爬的不由分说道:
“哪怕日后住厌了想要发卖,也自有本家操办,还请先生千万不要让我家堕了口碑和风评?”
“这……我就却之不恭。但是,这东西就算了,与我无益。”
江天犹豫了下,这算是直接拎包入住,还外加三餐水电物业全包服务。随即就把那张契书递了回去:
“也好,就如先生所愿。”可达鸭随即让人送进来一大叠的案卷和文书,继续解释道:“这是这些日子,我让人收罗到的旧日档牍,兴许对先生有所用处。”
于是,半响之后可达鸭抱着一叠书稿走出来,就迫不及待跨上了等候在侧,白铜青障的香盖马车,而面带得色的夸功道:
“阿姐……阿姐,按照你教我的说辞,先生果然是受纳了,只是不收契书。”
“那就够了,这种事情,须得循序渐进一步步的来;总道是个好开端了不是。”
阿姐语气略有些复杂道:
“其实,阿姐也可以当面……”
可达鸭闻言却是有些狐疑道:
“我不可以!”
然而阿姐却是隐隐有些语气激烈,随又缓颊道:
“终究是男女有变,又除了那般事情,更要避嫌了。”
当然真实原因是,经过昨天夜之事后,她发现自己有些无法面对对方。事实上在昨夜事毕独处时,她因为身心的伤痛,却是忍不住轻轻地啜泣了几声;然后又重新变成了那个凛然坚毅的长姐,和形容得体的贵家女子。
然而她过目不忘的是,那个男人沉静、冷酷和淡漠生死的危险味道;就像是一把隐隐将出鞘的神兵,让人本能的畏惧而又忍不住要注目。更何况她察觉对方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属于那种无视贵庶良贱之别的超然。
而且,相比那些被突然当场狂笑的小弟,所吸引过注意力的绝大多数人;她在午夜梦回之际,居然再度见到那当面如电一闪而过的雪亮银光、喷血如泉的断臂;然后,再度在某种莫名惊悸和刺激的情绪下,濡湿了睡裙。
所谓的隐于市井,而突然觉醒夙世智慧和神通的剑仙,这种东西她本来是决计不信的。但是,在私下渠道见到了那只凶兽的绘形;又亲眼所见凭空出现的飞剑后,她突然就隐隐意识到,这个世道或许会有所变化了;
就在她养尊处优、富贵无虞,并且如此持续不变的二十多年后,突然就窥见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全新世界。而她及背后的本家,能够与这样一个奇人异士,建立某种渊源乃至羁绊,无疑是一种未雨绸缪之关键先手所在。
“阿玖,舜卿的伤势,也该好得差不多了吧。”想到这里,阿姐再度开口转而他顾道:“人家陪你进了右徒坊,又差点儿丢了性命,难道你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