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海下车后,李元婴又继续走了四十里路,终于看到了熟悉又亲切的村落。
眼前的村子很败落,不少房屋屋顶已经塌陷,村落中,能看到有人居住生活痕迹的房屋很少。
荒凉!破败!
在李元婴的记忆中,那时候村子里有上百户,即使是农忙时节,也能看到有孩童在奔走嬉闹。
可是如今仅仅有几十户人,宽阔的道路也因为鲜有人迹,变成只有一人宽的小道,其他地方都长满了杂草。
很快,李元婴赶着马车一路前行就到了自家门口。
“到家了!”
李元婴望向眼前的房屋,家院里面都是杂草,一间房屋的屋顶已经塌陷,屋顶上也长着密密麻麻的杂草。
将老马拴在院外的柱子上,李元婴难以抑制心头的激动,摸着家门口的石墩,脑海中回忆不断。
家!
阔别十年终于到家了!
进了屋院,李元婴看到所有的房门都被砸坏,屋子里面都是灰尘,所有有用的东西都被偷走。
被褥没了,桌椅没了,甚至床板都被扣走,真正的刮地三尺。
李元婴知道,这很正常,人性就是如此,没人看守,再加上当时又是逃荒,还经历大乱,房屋主体能存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先是收拾了屋子,又清理了院落中的杂草,李元婴决定将这老房子修缮一下。
简单清理过后,房屋也变得干净起来,终于有点人气了,天色渐渐暗淡,李元婴坐在门外的石墩上,眺望远方。
一路走来,北方大地多数地方起了桑田,但所占比例并不是很高。
与李元婴预想的有所出入,绸缎卖往南洋海外才会是暴利,南方海运船运发达,路上运输所需人力资源不多,而北方交通却太过薄弱,全靠车马人运,路上的花费会让贩卖绸缎及其不合算。
北地地主也不傻,自然知晓利弊。
……
远处拐角传来脚步声,李元婴扭头看去,心中有期待,希望能看到个熟人。
来人是个男人,面容黝黑,身子干瘦,身穿短褂,头戴草帽,肩上扛着锄头,像是刚刚农忙完归家。
男人显得非常疲倦,低着头,拖沓着脚步,每一步都非常沉重。
“这人很像宝山!”
李元婴盯着来人的面容,努力在记忆中搜索,与儿时记忆中的那些面容对号比较。
“宝山!”
朝着来人喊了一声,李元婴虽然不敢百分百肯定就是李宝山,但也有七八层把握。
听到有人呼喊自己,那汉子猛的抬头,一眼就看到前面正在挥手的李元婴。
“这是?”
李宝山看着熟悉的面容,心中不敢肯定,但敢肯定眼前的人一定是自己熟悉的人,不然也不会认识自己。
快步走上前去,李宝山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你是元婴!”
李元婴与十年前的样貌并没有发生大变,只是稍微长开了,但依旧有儿时的影子。
两人闲聊了一会后,李元婴看着还不到二十的李宝山就已经开始衰老,心中感叹。
听到李元婴家人几乎死绝,李宝山一阵唏嘘,那次大旱真的太苦了!
多少人因此死去,即使他自己也是数年前,大旱战乱结束后,才归乡的。
迁坟安葬在祖坟?
听到李元婴的话,本来还沉浸在故友重逢的喜悦中的李宝山,脸色瞬间大变,一脸愤怒道:
“你家祖坟被人平了!”
然后又补充一句道:
“我家的也被平了!”
“我去找当时的知情人了解后才知道,高家将我们的地买走后,见我们都逃荒离去,又嫌弃我们的祖坟占地挡路,就将坟墓给平了!”
说着,李宝山还将衣服撩起,露出一道疤痕,又指了指头上的一处伤疤道:
“这是我去找那高家理论,被那高家家丁打伤的!”
说着说着,眼前这个汉子大声哭泣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咒骂着。
祖坟这可是大夏人的逆鳞,不论贫富贵贱,动人祖坟,这仇恨几乎无法化解,唯有鲜血才能冲刷干净。
可是高家势大,即使去讨说法也被人打伤,还无处声张讲理。
即使大夏国法律规定,刨人祖坟斩首,但谁来冒着得罪高家的风险来为屁民伸张正义,官官相护,党羽成群,维护底层百姓而去得罪高门大户,这是不可能的!
听到李宝山说自己家的祖坟被平,李元婴愣了一下,转而眼睛红了,平时的云淡风轻,瞌睡劲头消失不见,唯有彻底的愤怒!
苦难似乎一直伴随着自己,诸事不顺,但李元婴明白,这不是什么运气不好,而是处在社会底层,没有实力,随时会被别人践踏。
就像高山与平地,越低就越会被踩,因为没有风险,而且走起来也顺畅,根本不会在意底层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