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没那么痒了,赵道霄压着没再咳,只是方才那阵凶猛的咳嗽似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这会儿不但身上起了汗意,人也有点脱力。
右手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卫生纸,缓了会儿,才折了折纸,拿干净处一点一点擦试着左手心的痰和血。
姜宓左手从薄膜的间隙里伸出去:“再递点卫生纸。”
蒋复生先唐明川一步,抽了两大张塞给她。
姜宓接住,胳膊一转递到赵道霄面前。
赵道霄擦着手往后靠了靠。
姜宓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有个性的病人,嘴角微翘了下,将纸放在一旁的被褥上。
静默了会,赵道霄抽了张包住手里脏污的纸团,另一张捏着一点一点擦试着手心的血渍。
共事这么久,蒋复生太了解赵道霄这个人了,爱面、爱洁
,自尊心极强,常常还爱泛点小犟。这是觉得狼狈的模样叫个女医生瞅见,丢脸了,自己跟自己生气呢。
将垃圾桶踢过去,蒋复生又找唐明川要了个盒子装上酒精棉递进去。
姜宓伸手接住,往床头边一放。
赵道霄将脏污的卫生纸丢进垃圾桶,拿酒精棉仔细地一点点擦过手心,一连擦了三遍,心里上才觉得舒服点。
姜宓等他擦完,伸手搭在他腕上又号了下脉。
赵道霄看着那搭在腕上的手,眉头瞬间又皱了起来,不等姜宓收回手,右手已捏了片酒精棉。
姜宓:“……”
这是嫌她手脏?!
不知道的,还以为得传染病的那个是她呢。
姜宓索性也就不把手移开了。
一边感知着他身体的细微变化,一边弹动着他胸口和小腹的银针。
这下换赵道霄憋气了,他从没见谁施针,还要一直号着脉的!
章主任笑眯眯地凑近薄膜,观看姜宓弹针。
蔡教授也在一旁看着,只是他的脸色不太好,甚至还扭过头问梁院长:“你们这位姜医生一直就这么鲁莽吗?”
肺结核靠空气、飞沫传播,咳嗽,喷嚏、大笑,就连大声说话都会将带有结核菌的病毒、细菌微粒排至空气中,婴幼儿、老人、慢性病患者和免疫力低下者都极易感染。
据他所知,这位姜医生昨天刚从边防坐爬犁过来,来了歇都没歇就去了住院部,半夜了还在给谢思雨、牛娃施针,直忙到早上九点多才睡。
看她眼下的乌青,苍白的脸色,就知身体不是多好,这样她还敢在方才那样的情况下闯进去,毫不避讳地给赵道霄递纸、号脉。
“我倒觉得姜医生做的很好!”不等梁院长回答,蒋复生便开始护上了,“若没有姜医生闯进去几针扎下,赵同志还得一阵咳吧,久咳容易伤肺,对他的病情岂不是更为不利。”
蔡教授白眼一翻,讽刺道:“果然没有养在身边就是不亲,这要自小长在舅舅身边的外甥女,当舅的哪舍得让她冒一点险?!”
“你——”蒋复生气得瞪他,继而爽朗一笑,“对,我是没养过照顾过小宓,所以我决定了,日后但凡谁说她一句不好,得先问问我的拳头答应不答应!”说着,还冲蔡教授示威地挥挥拳。
“莽夫!”
“弱鸡!”
“莽夫!”
“弱鸡!”
唐明川看看斗嘴的两人,默默地往后退了退。
章主任、梁院长只当没听到,一个笑眯眯地看着姜宓弹针,眼都不舍得眨一下,一个转身出去让人给蒋复生、蔡教授安排住处。
三人半夜就开车往这边赶了,中午饭好像都没吃,得让人去食堂打些饭菜回来,哦对了,赵同志也得用点。
这般想着梁院长转身又回来道:“小姜,赵同志能吃饭吗?”
姜宓收回号脉的手,拔下一枚枚不再轻颤的银针:“炖个鸡蛋,若是有鱼肉那就更好了,清蒸一盘。”
“鱼啊……”梁院长挠挠头,“等会儿我让人跟军区副食品商店说一声,让他们明天想办法进点。还有吗?”
“那多了,瘦肉、老母鸡、蜂蜜、花生、莲子、百合、银耳、山药、豆腐、梨……”
“别折腾了,”赵道霄烦躁地打断道,“我什么也不想吃。”
姜宓只当没听见,跟梁院长道:“先炖个蛋羹过来。唐明川你的银针带来了吗?”
唐明川精神一震:“带来了。姜医生现在用吗?我这就消毒递给你。”
姜宓想了下,反正已经进来了,倒不如给他施遍“天元九针”试试:“嗯,递来吧。”
说罢,姜宓将手里的银针往赵道霄用的酒精棉小盒里一丢,脱下身上的大衣、摘下帽子往间缝里一递。
蒋复生看得眉眼一跳:“小宓,你等一下,我拿件白大褂给你。”
不等他行动,梁院长已把自己身上的白大褂脱下塞进去了。
蒋复生忙伸手接住姜宓递来的大衣帽子,往旁退开,给唐明川腾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