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筱纤细的指尖隔着衣服,触到萧辞腰腹,力道温柔得几乎可以不计,“伤在这里么?会不会疼?你自己能上药么?”。
苏筱指尖力道很轻,分明几乎感觉不到,但是仿佛有野火的星子从那白皙的指尖燎起奇怪的躁动。
萧辞引以为傲的,即使是受伤也乱不过两息的呼吸,忽然有失控的趋势。萧辞拍开苏筱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蹙眉,“擦伤而已。”
苏筱踮脚直视萧辞,露出几分难得的嗔怒,“受伤了为什么要瞒着大家?不可能只是擦伤!我就觉得哪里奇怪。萧师叔你来千秋林救我的时候换了身衣服,身上还有血腥气。”
一双翦水秋瞳盛满殷切的关心,柔软而细腻。
萧辞生硬转身,“小伤,只渗了点血。”
苏筱转到萧辞面前,叉腰道,“你让我看看。伤这个位置,只能是剑伤,用了一整瓶金疮药怎么会是小伤。是不是濮榆弄的?”
萧辞忽然冷笑一声,“原来你是来替他道歉的?”
苏筱愤愤然狠拍桌子,“替他道歉?我要按着他脑袋来给师叔道歉才对。”
对于苏筱来说,如果要将认识的人划分为“自己人”和“其他人”两个范畴。萧辞理所应当是“自己人”,而濮榆则属于“其他人”。
“其他人”伤了“自己人”,苏筱毅然决然替萧辞鸣不平。
“按着他脑袋?”萧辞幽幽道,“你们果然很熟。”
苏筱就是再迟钝,也能感受到萧辞情绪不佳。
——难道是......骄傲的萧辞不愿意承认自己被濮榆打伤,觉得很丢人?
于是,她安慰道:“萧师叔,不用在意没打过。毕竟他们两个人,以多欺少......”
“并非这个缘故。”萧辞神情有些复杂,“第一次从千秋林法阵出来以后,我体内灵力紊乱,才会被濮榆所伤。”
苏筱心一紧,“是......今天那阵法引起的?”
灵力紊乱,只能是低修为,刚入门的修士才会犯的毛病。以萧辞的修为之高深,根基之稳固,绝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除非——是木灵根再次复苏了......
萧辞看了苏筱一眼,摇头,“不是那个,还有另外一个阵法。”
苏筱摇摇头,“一个阵法两个阵法的,这些明天再说。你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白皙如玉的耳垂爬上一丝薄红,萧辞提了几分声音,生硬道:“不必,说了没事。”
“那至少让我帮师叔理一理灵脉。”苏筱不依不饶,“我是火灵根。”
她知道灵根复苏会有多痛苦,无异于在早已构建好的高楼大厦的缝隙里硬生生挤出一棵大树,会将灵脉搅得一团乱。
她是火灵根,至少可以帮萧辞把那棵大树修剪一点,不至于毁掉太多东西,或者让他有更多的时间适应。
其实苏筱一直很奇怪,萧辞的木灵根初期应该是比较好控制的,除非动用了木属性的灵力,才会难以扼制。
而萧辞根本没必要去使用木属性的灵力啊。
苏筱眼神真诚而干净,萧辞看出其中深藏的疑惑,也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相貌。
一张冷硬无趣的脸。
他从不会对人有什么怜悯之心,因为他对自己都不曾有过这种情绪。痛苦是弱者必须承担的惩罚。
至于那天的事,萧辞自己回忆起来都是模糊的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软,不惜使用木属性灵力,帮这只兔子减轻灵脉被三昧真火灼烧的痛苦。
或许是长久被压抑的低沉,或许他早就倦怠了不停地扼杀自己的一部分,才会借着这个机会,毁舟为状,不顾一切地逼迫自己接受那丑陋的一部分。
那次以后,他反而觉得解脱。
至纯单灵根的天才修士,实际是个双灵根的废物。修真界最年轻的元婴修士,怀清的执衡剑君,本就是个完美到苍白如纸的人。可偏偏许多人喜欢这个单薄无趣的纸片一般的人,准确来说,只是倾慕那种自己无法企及的强大。
——大概也只有苏筱,会在知道自己双灵根的事以后全无芥蒂。或许她只是太顺遂,不明白双灵根意味着什么。
注视苏筱良久,萧辞缓缓拒绝,“不用,回去吧。”
温暖的黄色烛光笼在萧辞身上,却像驱不散的寒雾,将他出尘的相貌都映得模糊而不真实。连同着他的表情,情绪和不可一世的孤傲,疏离而遥远。
这让苏筱忍不住想将他拽回有声有色的人世间。
她真诚地握住萧辞的手,宛如情谊胜似钢铁的战友,“萧师叔,不要害羞。我不会占你便宜的。你是我师叔,我不会对你有什么男女之情的非分之想。”
神情更是坚毅地像要上战场。
短暂沉默,相对无言。然后苏筱呈抛物线被“扔”出房间,却出乎意外地落地很稳,几乎晃都没晃,像是被人轻飘飘托着落下的。
她摸摸鼻子,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