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姜言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侵入五脏六腑,忍不住抽搐一下,睁开了眼睛,微微抬头。
四周一望无际,没有高低起伏,全在大雪包裹当中。白茫茫的一片,如同光溜溜的瓷盘一样,只远近的几棵秃树,似零星点点的食物残渣。
“咕噜噜”,姜言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肚子里面先传来一阵雷鸣,接着一阵头晕目眩,饿得两眼直冒星星。
他吞咽了下口水,意外发现嘴里头还剩了口东西,下意识的咀嚼了两下,发现根本咬不动,这才小心翼翼的吐在面前的雪地上,细细一看,竟然是带血的木头渣滓。
嘴里的疼痛混合周遭无情的凉意,他打了个激灵,瞬间醒过神,才发觉自己大半身躯横躺在雪地里,只头和肩膀斜靠在一截凸出地面的根上。
这颗枯树有近一尺粗,顶上已全不见一点细枝,主干光溜溜的,没有一点树皮,靠近脑袋的地方,有几个染血的牙印缺口,看着像是他饿极了咬下的。
风雪依旧,肚子里也是一阵接一阵的轰鸣,除了头颅还能微微动弹,四肢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就算不是最惨的穿越者,也能竞争前三了吧?”
看着身上破破烂烂的一层薄衣裳,姜言一时也分不清,自己附身的这具身体,是冻死的,还是饿死的。
以前世浅薄的野外求生知识,他当然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能够寻到一处避风的位置躲藏,或挖一个雪洞把自己埋住,还能苟活一小会。
可他实在没有任何力气动弹,连想就这样睡过去算了的心思,都在这凛冽的寒冷和无尽的饿意折磨下,成为奢望。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转动脑筋,胡思乱想。
原身的记忆汹涌而来,此时是大隋大业四年元月,“兆古一帝”杨广在位,天下大乱在即。少年也唤做姜言,生于隋文帝开皇十七年,今年不到十岁。
家里虽非世家豪族、官宦门第,也算薄有资产,衣食无忧。是以留存下来的记忆,大多是读书习文、弹琴练字。
少年父亲也预备了等他长大,便去往周遭郡城,谋取一份官府职位,多结识一些人,以备将来能有一天被五品以上的官员赏识察举,混个一官半职。
无奈何去年五月,杨广为了北巡,发全国之民,修筑一条开广百步、长三千里的驰道,通往蓟州。姜家破尽家财,才得免于役。
七月,朝廷又发丁男百余万筑长城,家中已无余财,躲不过去,姜父无奈奔赴西北。
上令二十天修筑长城完成,致使丁男死去十分之五六,姜父亦在其中。姜母闻讯,在伤心与贫病交加中亡故。
剩下这一个小小少年,衣食无着,不得以流落他乡,生生惨死在此地,叫人穿越附身而来。只是眼下才饿死一个姜言,又要冻死另一个姜言。
“宁为太平犬,莫作离乱人!”
姜言眼皮越来越沉,意识逐渐模糊,再也感觉不到饥寒,微微叹息一声,便要陷入永眠。
“嗯?这话有点意思。”姜言耳边传来一声略带惊讶的话语,可惜他已无力睁眼。不过接着他的牙齿被撬开,一股微带辛辣的暖流灌入。
他忍不住大口的吸起来。这股暖流顺着喉咙,一直落到胃里,很快透过五脏六腑,散发到全身。
姜言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小兄弟?醒醒!”来人喊了两声,见着没有反应,伸手往他身上一触,指尖满是冰凉,叹了口气,道:
“也罢,我本是疾驰而过,见得天光猛然一亮,大放神异,因此耽搁,停在此处,也算有缘,救你一救,又有何妨?”将之抱起,快速离去。
此人身形十分高大,加上一个十岁少年,少说也有两百斤,可行走在这皑皑白雪上,竟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姜言感受到迎面吹来的冷风,彻底清醒过来,耳边呼呼作响,睁开眼睛,仍旧是一片雪白,不过偶尔几颗枯木一闪而过,整个人如同在飞一样。
接着背后涌进来一股暖意,持续散发,唤醒了脖子以下的身躯和四肢。
他心中惊骇,这竟不是历史,而是个武侠世界,原本打算投靠李二凤混个富贵的心思,也消失了大半。
不多时,两人到了一处半塌的破庙当中,姜言被放在了略微干燥的地面上。
他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一张很特别的脸孔,朴拙古奇,鹰目深郁,鼻梁如青松般笔挺而有势;唇片紧合,自然流露出傲气。
看着约莫五六十岁,两鬓花白,眉毛夹杂了点点白霜,以及眼下和嘴角出现一条条皱纹,颇有些美人迟暮的疲惫。
老者见他清醒过来,点了点头,往旁边移了两步,对着端坐在高台的一尊斑驳佛像说道:“割肉饲鹰,乃是大慈悲;以身燃火,亦算小功德,委屈佛爷!”
身形一晃,落在高台上,一掌劈下,将木像打了个四分五裂,捡了几大块木头,又落回原地。伸手一拍,将一块木头打成粉末,取出火折子一晃点着,不一会升起一个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