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手捧起一点热水,在手掌心,又试探性地去碰了碰她的脸。
“洗脸。”
碰了碰她的头发。
“洗头发。”
他像一个初初教孩子学会基本生活技能的新手家长,就那么一遍遍往自己身上头上淋水,一遍遍地教她,“我不会伤害你”。迟雪的头靠在浴缸边缘,怔怔看着他。
良久。
却伸手,试探性地摸了摸他额角蜿蜒的血痕。
她的手指正好戳到伤口,紧贴的肌肤带来沁人的痛意,他却强忍着没有动。
“我不会伤害你。”
只又一次重复,“迟雪,这里是安全的地方——”他说,“你安全了,你到家了,迟雪。你到家了。”
说到“家”字的一刻。
迟雪忽然抬起头,沉默地、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许久。
染血的指尖,却又好奇地抖簌一下,去触碰他颊边那一颗泪。
她忽然笑了。
*
破旧的开衫和毛衣、牛仔裤等等贴身衣物尽数被塞进洗衣篓。
迟雪乖乖坐在放满水的浴缸里。解凛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找出一只水鸭子给她玩、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然而,一头湿透的长发,好不容易洗完后被堆成一个“包子”顶在头上。
她却孩子气,又故意仰起头把它弄倒——头发尾巴全掉进水里,又沾上泡沫。于是解凛不得不重新帮她把头发再洗一遍。
他在洗澡这件事上,实在有十足的洁癖。
正如她对于玩水这件事也同样乐此不疲。
就这样折腾了快两个小时。
解凛饱受良心的谴责,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到最后,一声不吭帮她擦完背,便又起身去卧室拆了一条新浴巾,准备把人裹起来抱上走。
然而迟雪却似乎已经喜欢上这种久违的,雾蒙蒙且“安全”的感觉,又开始不配合起来。动也不动,只一双水灵的眼睛紧盯着他,嘴唇不乐意地紧绷着。
“……”
这是什么意思?
解凛看不懂,却觉得自己人生前三十年的道德观,似乎都在这短短的一天内饱受折磨。
又流血又流泪——又流汗的一天。
他只能装作视而不见,直接给浴缸放水,便随即展开浴巾、试图裹上人就走。然而,浴巾才刚松垮垮围了一圈,她却突然捉住他的手。
他不解其意,直到她捉着他的手、带着从“领口”往下探。
“这、里,”她说,“没……洗,要洗。”
他的手指划过她的锁骨。
并不算暧昧的动作,他脑子里却顿时“嗡”一声,警铃大作,如过电般猛地甩开她手。
想也不想,便拿浴巾把人从头到尾裹成个粽子,拦腰抱起、送回了卧室。
——“所以她这算是什么行为?”
半小时后。
卧室中,时断时续的吹风机背景音里,解凛仍然在和迟雪的一头长发“长期作战”。
而迟雪显然毫不关心头发吹干没有。
换上新睡衣的她,只依旧对那只压箱底吃了十几年灰的小鸭子兴趣浓厚,把鸭子放在铁盒上,来来回回地吹气、要把它吹倒。
可惜吹着吹着人就往前走,离开了吹风机的“可操作范围”。
“我知道,但是她现在就像个小孩子,难道把我当成‘家长’了?”
解凛一边打电话,见状手一伸,又拦腰抱住她、往自己这头轻轻一拖。
他平常吹头发的习惯堪称狂野,给她吹头却是一缕一缕仔细地过目。
电话里,听来听去,心理医生的说法在他听来近乎“恐吓”。
但他也清楚心理问题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事,而相对应的,贸然把迟雪的消息公之于众则绝对是个有风险的选择,因此也只能暂时先和医生约定、花高价包下了对方明天一天的面诊时间,这才紧蹙着眉挂断电话。
又看向眼前吹鸭子吹得不亦乐乎的迟雪。
忽然伸手攥住她的右手,在她茫然回头的视线中,观察着她光洁的手背。
没有针孔。
没有被虐待的痕迹。
至少……没有。
他心里说不上是松一口气,又或是陷入更深的疑惑里。
只给她吹完头发后,把人塞进被子里裹好,又起身,去把整间公寓里所有的门窗都关牢,最后找出胶布,把目之所及尖锐的桌角和茶几边缘都包裹完毕。
助理的电话此时却又打来。
先是疑惑不解,为什么三四个阿姨都没能满足需求,询问要不要再为他找个住家保姆;后又告诉他,说老迟现在的情况已基本恢复,只是后天又要做透析,因此干脆决定在医院休养几天。
解凛一时迟疑于要不要立刻告诉迟父找到迟雪的消息。
但想到现在迟雪的状态和迟父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