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廷有一项经久不衰的季节性活动——冬日受洗。
在主诞日的那一天,浩浩荡荡的信众们在教士的指挥下,凿开冰冻的河流,人们脱去御寒的衣物,跳入水中冬泳受洗,以示自己虔诚的信仰之心不畏挑战。
当教廷还在气候温暖的圣城的时候,这项活动有成千上万的参与者。
但当教廷搬迁至极地永无乡之后,寒冷到严酷的气温让这项活动变成了一项可怕的死亡历练。
漫长的极夜,零下四十度的低温,跳入冰水中需要虔诚与勇气,而活着爬上来,则需要强健的体魄与不屈的意志。
冬日受洗不再对普通信众开放,唯有教廷中的隐修会仍在践行,这些苦修的门徒们在冰湖上砸开长达百米的河道,河岸的尽头是巨大的冰雕十字架。
一切准备完毕,他们在河道尽头的十字架下,等待新的门徒完成这项考验,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水中,那极致的冷,足以熄灭灵魂里一切纷乱的欲望。
用艰苦训练淬炼出的体魄撑下去,用虔诚信仰浇灌出的意志撑下去,在黑夜与寒冷之中,在肌肉冻僵麻痹的痛苦中,朝着尽头的希望进发!
十六岁的宁舟游完了这一程。
在他浮出水面的一瞬间,他的发梢与睫毛间立刻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他赤裸着上半身,那些水珠还来不及沿着肌肉与皮肤滑落,就已经冻结成冰。
他抬起头,看着冰岸上庄严巍峨的冰雕十字架,很冷。再远处,极夜的天幕中弥漫着莹绿色的极光,既美丽又荒凉,可那也是冷的。
冰天雪地,包围永无乡的净土;冰河寒霜,覆盖他的血肉之躯。
那一刻,他想,没有什么欲望能抵得过这样的寒冷。
但他错了。
………………
“过来一点。”齐乐人对宁舟勾了勾手。
宁舟默默坐过来了一点。
“再过来一点。”齐乐人又勾勾手。
宁舟为难地看着两人之间已经不存在的缝隙,他已经没法更靠过去了。
齐乐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换了个姿势。
他脱下了身上那件奢华美丽的毛皮大衣,露出斗篷下单薄的衣服。他跪坐了下来,帮宁舟解开斗篷。
莹白修长的手指在并不复杂的结扣上跳动,如同翩飞的有毒蝴蝶,每扇动一下翅膀,都有几缕蝴蝶的鳞粉抖落到空气中,那魅惑的粉末在无声地蚕食人的理智。
他靠得太近了,带着暖意的呼吸落在宁舟的脸颊上,烧得皮肤一片绯红。
从宁舟的角度看,魅魔低垂着眉眼,浓密的睫毛下是倒映着篝火火光的眼睛。
火光,温暖的火光,从魅魔棕色的眼睛里,一直烧到他跳得越来越迅疾的心里,他无法再欺骗自己。
他在心动。
十二个小时前,他刚刚打开日记本。
六个小时前,他才见到了齐乐人。
他和七年后一样,一头栽进了同一个甜蜜的陷阱里,无可救药。
不,也许更无可救药。
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齐乐人和他一样,是一个男人。
他满怀警惕、心存戒备、小心抗拒、试图逃避,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他不能说服自己的心脏,不要为一个久别重逢的陌生爱人加速跳动。
只要跟着心走,他永远都会为爱沦陷。
脱掉了斗篷,齐乐人心疼地看着宁舟的断臂,低声问道:“疼吗?”
宁舟摇了摇头。
齐乐人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低头。”
宁舟乖乖地低下了头。
齐乐人要直起身才能帮他解开左眼的绷带,于是宁舟闻到了他脖颈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像是咖啡的味道,却又掺杂了草木自然的气息。他克制着自己,不要贪婪地索取这些气息,可是身体里有什么蠢蠢欲动的欲望,在无声无息地燃烧着,越烧越旺。
……
绷带一层层解开,宁舟闭上了眼睛。
……
一只温暖的手贴上了他失明的左眼,他的指腹柔软,竟然没有一点训练留下的茧,这让宁舟觉得不可思议。
是因为这具身体是他新塑造的化身吗?还是因为他持有重生本源的关系?
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维停留在这些严肃的问题上,可是从齐乐人指尖弥漫过来的暖意中,他无法再思考下去。
他闭着眼睛,感受着重生本源从他的眼中流过,沿着血脉与骨骼,一点点暖化他寒冷的躯体,他像是浸泡在温泉中,只能发出满足的喟叹。
齐乐人却陡然觉得冷。
体内的重生本源像是注入了黑洞之中,无底的深渊吞噬着他的力量,却全然没有用处。他皱着眉,不愿放弃希望,将本源之中的力量倾注到了宁舟的身上。
依旧是徒劳。
这三年来他治好过很多人,有的瞎了眼睛掉了耳朵,有的缺胳膊断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