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也会在死后被迎入神国。
圣地四处皆传来空灵美妙的天籁的圣歌,其中很有一部分出自善歌乐的光精灵一族。
布昂莱特离开后,他的眷属随之分裂。最忠心耿耿的那一小撮堕落为夜精灵,生活在人间界的黑暗中;对圣地最虔诚的那一撮,成为光精灵被圣地接纳;剩下的大部分森之精灵不愿明确立场,与世无争地生活在人间界的深山老林中。
往日听到这悠扬、祥和的圣歌,嘉兰诺德便心生烦躁与厌恶。不过是背主求荣的低等种族罢了,缘何如此心安理得、无忧无虑?
何等碍眼。
但此时此刻,他挥舞六翼将七重天都扔到脑后,满心只剩下“快点、再快点”的心急如焚。
他不顾守卫的惊诧,跪倒在圣地顶点的神之居所前,苦苦求见。
时间每过一瞬,他想起正在被深渊吞噬的布昂莱特,便忍耐不住地心生怨怼。
直到神殿大门终于打开,天使长几乎是急切地扑倒在神的脚下,哀求他拯救正要离去的布昂莱特。
神睁开了他无悲无喜的银色眼睛,从未直视过神之面容的嘉兰诺德,头一次绝望地发现神毫无波澜的表情如此冷酷。
“我主天父,我的兄弟布昂莱特难道不是您最宠爱的天使吗?我恳求您,将他从深渊那里拯救回来吧。”嘉兰诺德哀泣着。
“我不会出手。”神永远平静,永远俯视众生,永远高高在上。
“这是他的愿望。”
神从神座上离开了。
嘉兰诺德没有继续哀求,因为就在刚刚,与布昂莱特之间与生俱来的骨肉之间的感应,消失了。
即便他在深渊的时候,这感应也只是被屏蔽。此时此刻,他死死揪着的胸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狠绝地挖空、挖走。
嘉兰诺德死死咬着下唇,弯下腰,一只拳头抵着地面,压制住喉中的呜咽。
圣子瑟灵来到他的身边,怜悯又不解地询问:“他的离开遵从他自己的意愿,你又何必?”
圣子瑟灵与布昂莱特相处甚少,却向来对他很感兴趣,因此和嘉兰诺德亦有不少牵扯。
他是神的三分之一□□,纵使由于带领人类的职责被赋予了仁爱慈悲的属性,实际和神一样无情。
“他不愿意走的。”眼泪落到地上,天使长的声音中压抑着悲愤。
“他明明,根本就不愿意离圣地、离我、离…神而去。”
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布昂莱特,他是个大骗子,骗了神,骗了他自己,最终骗不过嘉兰诺德。
“傲慢。”天使身体一僵,面无表情地看向圣子瑟灵。
“不是吗?”圣子反问,“他擅自为你做的这一切,不是使你加倍痛苦了吗?”
不是的。
布昂莱特他的本意并非如此。
千年万年的时光里,神高高在上,其他天使只是蝼蚁,只有布昂莱特与他相知相伴。
只是后来,布昂莱特并没有那么了解他了。布昂莱特一厢情愿地相信他永远都是那个完美无缺的圣天使长。那么他便只会忧伤不舍,而不会为分离而痛苦怨愤。
然而他早就不是了。
布昂莱特总是怕寂寞、怕无聊,看到他便兴高采烈地黏上来,从来不管他乐不乐意。
大约布昂莱特也知道,他怎么可能不乐意。
但是他不会知道,嘉兰诺德也会寂寞和无聊。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这是神的爱,天使的爱,布昂莱特的爱。却再也不是嘉兰诺德的爱了。
圣子瑟灵观察着嘉兰诺德,圣天使长的信仰之火已开始摇摇欲坠。
他叹息着对神说,“命运无法抗拒,他将堕落。”
圣子并不为嘉兰诺德而叹息,但世界的过客——那个无比疼爱弟弟、甘愿屈居在蛮荒深渊数万年的兄长若是知道他千万年的心血面临白费,该是如何悲伤?
不、倒也不一定。
他和另一名创世天使打的交道不多,却时时为对方身上永不停息熊熊燃烧的如灼日般耀眼的生命力所吸引。即便堕天、即便背着整个世界的恶意,他魂火中燃烧的明亮光芒也未暗淡一瞬。
瑟灵曾通过共享天使长的感知正面领略了对方的热情。
他想做的事情,经年累日、一往无前地做了,结果是什么,瑟灵莫名认为他不会特别在意。
如果说嘉兰诺德天使长是天使之天使,天使的起源者;这个人,布昂莱特,又或是他真正的名字宁逾明,是最不像天使的天使。
他像长风、像大海、像日月星辰。
瑟灵知道他对这已去之人无由来的喜爱继承自神的本心。
情感对一个世界的神没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