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笼罩着这片混沌世界,照进汤贞睁开了的瞳仁里。他的世界只剩一些透明的单薄的光晕,还有细小的灰尘,在光线中漫无目的地漂浮。
冥冥中,仿佛有温柔的吻隔着这片虚空,印到了汤贞的头发,脸上,嘴唇上……软化着他的痛苦和不适。
梁丘云从屋外进来,他手提了一个袋子,里面装满了生活用品。
汤贞不知是什么时候醒了,就坐在宿舍卧室那张大床边上。深蓝色的蛇皮袋瘪了下去,躺在汤贞的脚边。汤贞那条背细瘦,坐不直,微微躬着,背对着梁丘云。
他面朝卧室那扇窗,窗户还没有挂上窗帘,大片的阳光笼罩进来。
梁丘云看着汤贞睁着眼,比常人浅色一些的眼珠望着那积满灰尘的窗玻璃,正在发呆出神。
梁丘云轻声问:“你看什么呢。”
汤贞沉默了一会儿,瞧汤贞的神情,仿佛他的魂儿都不在这里了。
又过了几分钟,汤贞忽然说:“我想和他们玩跷跷板。”
窗外隔一条街有一座居民区。梁丘云记得汤贞刚转学过来的时候,经常在训练完回宿舍的路上,和天天他们一齐钻到居民区里去玩跷跷板,待在人家的健身设施上。梁丘云每回夜里打完工回来,还能看到汤贞坐在单杠上,和天天一人一个随身听的耳机,在听歌。
“你想干什么?”梁丘云问。
汤贞感觉有人拉扯着他的手把他弄回床上去了。他的手腕很痛,头也很痛,全身的骨头疼痛欲裂。迷迷糊糊之间,他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他想动一动手腕,可就是只能在头顶悬着。
梁丘云弯腰提起手里的袋子,推开卫生间的门,把里面的牙刷毛巾拿出来,极有耐心地一一摆放在擦干净了的架子上。这间宿舍自梁丘云搬出去以后,再没有人进来。梁丘云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看到那哗哗流出的满是锈迹的发黄的自来水。
就像淤毒,流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流尽了。
梁丘云打湿了抹布,擦客厅里的旧沙发,旧茶几,处处都是厚厚的一层积灰,他把电视机和空调机擦过了,又踩着高高的椅子,仔仔细细擦汤贞头顶天花板上那顶老式吊扇扇叶上的灰尘。
手机一直在客厅里响,丁望中想找梁丘云,要他同他一起去见第二部 的“潜在意向投资人”。梁丘云从昨夜到现在被一个告密者折腾得手忙脚乱,现在站在卧室里,看着这空荡荡的旧宿舍,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包括曾经无数个日夜陪伴他的那张大床,包括昏昏沉沉正躺在上面的汤贞。
梁丘云从传达室工具间找来这条原本给公司大巴车轮胎上锁用的铁链,这会儿挂在了床头栏杆上,把汤贞的手全都捆紧了。
他要确保汤贞不会跑出去,不会被人发现。
毕竟外面不像他家一样保险。
应该没有什么遗漏了?
梁丘云仍不太放心,他没有别的选择。所有人都知道这里目前没有人住,孩子们都搬迁走了,连外面的记者都不屑对这个地方多看一眼。
在手机铃声的催促下,梁丘云又望了一眼卧室的那面窗户:透过灰尘,雾蒙蒙的光笼罩着这间闭塞的屋子,照在汤贞失去意识的面颊上。
梁丘云站在窗边朝下看。宿舍楼下,一条老街从亚星总部大楼门外延伸过来,亚星门前已经数日来围满了记者和粉丝,连带着整片街区都如同一锅黏粥,拥堵不堪。
一辆阿斯顿马丁横亘在车流与人流之中,正被堵得无路可走。
周子轲右手扶在方向盘上,他的左手因为缺少休息而发颤,夹着只烟,手肘搭在车窗外面,他朝窗外四处看。
亚星没有汤贞的人影,地下练习室的课也停了,周子轲的车一路开过来,看到路边一群群的歌迷影迷,他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在焦急恐惧地哭泣,汤贞仍不见踪影,恨他的人也好,爱他的人也好,没有人能找到他。周子轲在驾驶座上抬起头,看见街边那栋被封起来了的宿舍楼,所有窗户都被窗帘遮挡住了,只除了三楼的一扇,大概是没有窗帘,只能用报纸糊起来。
汤贞躺在床上,他努力想要清醒,过了很久很久,汤贞才在眼前的重影中看到了那些报纸,被贴得整面窗户都是。
*
阳台的挂衣绳上夹着两只白袜子,因为时间太久了,白上布满杂质。
梁丘云傍晚时分从外面回来。这栋楼一建起来梁丘云就住在这儿,他是亚星娱乐第一届练习生,早在汤贞搬进来以前,梁丘云就知道怎么半夜三更翻墙偷偷溜出去打工,这里的一切通路,没有人比梁丘云更清楚。
汤贞睁着眼睛,隐约看到梁丘云的影子在他眼前晃,梁丘云坐在了他的床边。
梁丘云说:“我今天见到了狼烟第二部 的投资人。”
接着便是匕首出鞘的声音,刀刃划过了刀鞘。汤贞就算再怎么看不清东西,也能感觉有光从眼前闪过,反照在他的眼上。
汤贞的手腕在头顶坠得很痛。汤贞扭过头,眼睛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