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俩短暂的交锋告一段落后,秦琬起身告辞,莫鸾疲倦地倚在美人榻上,失去了一贯甜美温和的笑容。
她心眼甚多,最善察言观色,自然明白,与自己的如临大敌,百般不愿相比,秦琬云淡风轻,虽谈不上完全不将自己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却也相差无几。
一想到这里,她便满心不甘她重来一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夫妻聚少离多,为得是什么不就是身份尊荣,地位尊崇,无人不敬么谁料长媳竟是代王的女儿,对她这个婆婆也没多恭敬哈,这简直是:“县主瞧上去倒是个端正的。”
不是规矩,是端正。
要说秦琬规矩,满长安还真没人信,这位县主虽不至于荒诞不经,放荡无礼。可要说她温慧贤淑,未免也太过违心,毕竟好女人的标准之一便是不沾外务,除了经营自己的嫁妆。
依赖嬷嬷这几日所见,想要挑秦琬的毛病绝没那么容易,毕竟秦琬的态度连冷淡都谈不上,莫鸾问话,她就回答,好声好气。你总不能用“我知道她看不起我”“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心里一定是这个意思”等理由,或者说“她对我不够恭敬”来找她的麻烦吧真要这样做,那就是往自己脸上扇巴掌,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莫鸾冷哼一声,不悦道:“才进门就敢给我脸色看,以后不知得狂成什么样,大郎既已成家,就该立业,多读些书,练练武才是正经。”这便是要让儿子多去前院干正事,别在后院流连了。
这一招,手腕高明的婆婆都喜欢用,既得了好名声,又离间了儿子和媳妇,旁人还不能说半个不好。若再在书房放几个美貌温顺的使女,那就更妙了,使女,玩物而已,当家主母想卖就卖,算什么东西哪个媳妇敢为这种事计较,那就是不贤,善妒,保准让你有苦说不出。
赖嬷嬷听了,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虽然也不喜欢秦琬,却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的人,平日里若能不着痕迹地给秦琬添点堵,她乐意,可这种事她还指望着秦琬快点生下苏家的嫡长孙,自家的小孙子刚好做曲成郡公府未来继承人的伴当呢
大夏嫡庶分明,没有嫡子,不痛快得终究还是自己,更别提秦琬身份特殊,别人养儿是为了防老,她呢哪怕没儿子,日子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即便魏王做了皇帝,难道能为皇后娘家后继无人训斥长兄的女儿么再说了,苏锐四子,总不可能个个都没儿子吧难不成为了一时置气,想让出身高贵的长媳低头,便要生生毁了长子,让他只能过继兄弟的儿子来传承香火苏家这等有爵之家,嫡长孙若不是嫡长子之子,会添多少麻烦
莫鸾因重生之故,处处占据先机,又惯会装模作样。赖嬷嬷服侍她多年,虽觉她的手段有时略过了些,对付叔叔婶婶们的手段尤其绝情,到底有个“为保住爵位”的理由在,勉强能让人接受腹黑邪帝:霸宠神医狂后最新章节。如今见莫鸾心烦之下,暴露自私自利的面孔,赖嬷嬷只觉毛骨悚然很多时候,脱口而出的无心之语才是最真实的,一个为了自己开心,连儿子将来都不顾的女人,真会记得她们三十余载的主仆情谊
她心中惧怕,头越发低了,满肚子的劝谏话语都咽了下去。
秦琬不知莫鸾房中发生的这段插曲,她的视线只在占了小半个院子的成堆账本上停留了一瞬,便道:“喊些老练的账房来,慢慢核对。”说罢,径直进了屋子,浑然不将之当回事。
檀香见陈妙没半点动静,掂量片刻,壮着胆子,轻声说:“县主,这么多账本”即便是老练的账房,莫说一时半会,没十天半个月也是对不完的。
秦琬“哦”了一声,问:“你有什么看法”
檀香又是紧张,又是忐忑,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管事拜见当家主母,这是大户人家的惯例,莫夫人治家甚严”说到这里,她不安地看着秦琬,生怕自己说莫鸾的会坏话会被秦琬斥责。
她的意思,秦琬明白。
莫鸾一向是以治家严谨,法度明晰,手腕玲珑出名的。曲成郡公府的规矩颇大,比王公府第也不差什么,不愧是世家出身,这也是众人所称道的。正因为如此,管事拜见秦琬的时候,秦琬只要顺便问几句收支,这些人绝对不敢欺瞒太过。毕竟是她来苏家之前的事,真要传出去,名声不好的肯定不会是她。
秦琬望着不安的檀香,微微一笑,从手上褪了个玉镯子下来,赏给檀香:“你有这份心思,我很高兴,一事不劳二人,明天你来问话,务必将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
檀香兴奋地应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有些不好意思。
她跟着秦琬多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昂贵的玉镯不是重点,重要得是主子的信任。尤其对她这种正值妙龄又不想做妾的使女来说,没有什么能比被主子记住并信任更珍贵的了。
秦琬身边一等二等的使女名字都是固定的,人却有去有留,未必个个都过得好。每年都有那么多奴才给秦琬送上心意,遥遥磕头,若不让秦琬留点印象,在外人看起来有些份量。等到成亲生子,离开院子三五年,真有什么事情需要求秦琬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