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不缺,还多了几根破拐杖,直指上天贯通雷电——似乎并没有在昨夜经历任何风雨变故。
而直到三日后,呼兰才依稀听到耳边传来了脚步声,面前停下一个人,他挣扎着抬起头,刚好看到一双清澈黑亮的眸子,面上蒙着纱,露出宽袖的手指白皙修长,声音如同春日边境田中鸟雀,说的话却不怎么讨人喜欢。
“全部都带回去。”陆追吩咐,“这个看模样是统领,多加两条绳子,捆牢一些。”
呼兰一头栽进沙丘中,彻底晕了过去。
而在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同手下两百骑兵一道成了大楚的俘虏——或者说是一百九十七名骑兵,因为陆追特意放了三个人回去给耶律星报信。
胡达罕道:“幻象?”
那三名士兵跪伏在地,只说这几日都被困在一片完全陌生的沙漠中,待到醒来时,同伴已经踪迹全无,呼兰统领也已消失不见,不知是被大楚抓走了,还是……已经被流沙掩埋干净。
“莫非楚军近日所作所为,当真就是为了诱我们出战,好落入迷魂阵中?”胡达罕猜测。就如同那被毁的石阵鬼城一样,一旦闯入,便是有进无出。
片刻后,见耶律星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他又宽慰道:“只要我们不再主动出击,那无论大漠中还有多少迷阵,都不足为惧,王上不必忧心。”
耶律星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待到四周都安静下来后,他坐在案几后,心里却骤然升腾起另一种想法,他意识到自己这回似乎做出了一个不怎么正确的选择——在一统大漠,被万人敬仰尊称为王之后,胜利逐渐冲昏了原本清晰的大脑,再加上贺晓统帅的西北军一直就保守胆怯只守不攻,这也让他更加不可一世起来,野心像是被春雨浇灌的枯藤,一路以不可遏制的姿态,疯狂蔓延到了大楚。
可是太早了,实在太早了。虽然自己在二十岁时,就已经取得了古力汗年近四十才取得的成就,可当年在一统漠北后,古力汗又用了整整十年休养生息,直到四十八岁才联合众部出兵大楚,自己却在二十一岁时便迫不及待挥戈南下。而在初时热血褪去后,一切都显得那么毛躁而又不堪一击,石阵鬼城,大沙鹫,幽幽泉,火药库,骑兵营,以及刚刚失踪的呼兰……楚军似乎永远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自己悉心经营的一切都打得粉碎。
接二连三的失败会让人暴躁失控,可也会让人反思与成长,他想做后一种人。
牙帐的墙上画着墨痕,数一数,今天恰好是三月十四。
他靠在椅背上,视线又不自觉落在陆追的画像上,想起恬淡江南春雨霏霏中,那人又猥琐又驼背,揣手蹲在台阶上,对自己投来充满忧郁与怨念的幽幽一瞥,耶律星不由便笑出声。他闭起眼睛,想了想在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若自己那时当真能一统天下,率军踏平大楚王都,还能不能在泱泱人海中,一眼找出这个或许已经生出皱纹与白发的……明玉公子。
周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依旧是个没有风月的夜晚。
夕兰骑兵的大营前,一直就燃烧着无数熊熊火把,能将天也照亮半边。
陆追悄然隐在暗处,像一只夜色中的黑猫。经过多日的观察,他已经得出了守卫交接的规律。果然,在寅时过后,又有两名士兵从营帐中出来,打着呵欠准备上塔接岗,而就在他们路过一片沙丘时,眼前却突然扫过一阵疾风,还未来得及感觉到脑后钝痛,就已经瘫软昏死过去。
过了片刻,又有两人从沙丘后出来,踩着咯吱咯吱的木梯上了瞭望高塔。
先前的守卫嘴里嘀咕了一句,像是在抱怨为什么现在才来,陆追一边赔笑一边靠近,在对方看清自己的容貌之前,便已手起掌落,干净利落地将一切异动都掩埋在了呼啸风中。
与此同时,陆无名也将另一名守卫拖到隐蔽处。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攻占瞭望塔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只需等贺晓率军杀来,彻底结束这场不愠不火,却又劳民伤财,让边关百姓咬牙切齿的平叛之战。
时间过得很慢,即便此番行动极为顺利,陆追的拳头也一直不自觉紧紧握着——这是一场需要多方配合的战争,充分的信任、无间的默契,还有经过精准计算的时间衔接,三者缺一不可。他此时尚不知道贺晓是否会如约赶来,也不知道萧澜是否已经埋伏在了赫赫沙漠,在这场终极之战尘埃落定前,他不敢放松任何一丝警惕。
天色将明未明,大多数人都尚在梦中,胡达罕却已经被传到了耶律星的牙帐中。
“撤兵?”他觉得自己应当是听错了什么。
“是,撤兵,回夕兰国。”耶律星道。
胡达罕再三确认,却都只能得到这同一个答案,他震惊道:“王上是疯了吗?”
“尚未长满羽毛的苍鹰,永远也杀不死一只猛虎。”耶律星道,“即使它正在沉睡,即使我能用尖锐的爪子拔掉它一撮胡子,可猛虎终究是杀不死的,而当它开始流着血反击的时候,我只能趁着翅膀还未受伤,飞回巢中。”
胡达罕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