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都拍了好几天了,你糖爹怎么没来看你。”
路屿上完厕所,正在门口洗手,唐怀仁走了过来,肩靠着路屿的肩,状似不经意地和路屿闲聊。
他是这部剧的男四,性格比较自来熟,平时没事就拉着路屿聊八卦,是路屿除了林南恭以外在剧组接触最多的人。他忽然聊起这个话题,路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就没有说话。
“别紧张,其实大家都知道。”唐怀仁肩碰了碰路屿的肩膀,带着暧昧的笑容小声说,“他不好伺候吧?”
“什么意思?”路屿回。
“他不是有那个,字母倾向吗?”唐怀仁凑近路屿,“几年前还把人搞进过医院,听说还是个控制狂来的。”
“没有的事,李总人很好。”
路屿关上水龙头,转身准备走,被唐怀仁一把拉住。唐怀仁双眼大睁,脸上带着赌徒才会有的亢奋:“你这是承认了?”
路屿意识到不对劲,背上忽然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李总确实人很好。”
林南恭的声音传了过来。
路屿挣开唐怀仁的手。林南恭从厕所走出,倚在门边,语气淡淡地说:“我们一起上过《想要的生活》,晚上还一起打地铺了。节目会播,到时候你就能看到。”
唐怀仁悻悻地放开路屿:“我没别的意思……”
“想找金主,要不要我帮你牵根线?”林南恭嘴角弯了起来,面皮上笑意盈盈,眼底寒光四射,“看你平时也不怎么读剧本,确实也只有这条路能走。”
唐怀仁干笑两声,连声说我还有事,逃也似地离开了。
路屿松了口气。
“宝宝真傻。跟别人聊这个,他有可能会录音的。”林南恭走过来,很是恨铁不成钢地揉乱了路屿的头发。
“你没洗手……”路屿咕哝一声。
于是林南恭揉得更狠了。
“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次。”路屿小声说。
“又?”
“酒会也是你……”
“原来宝宝记得啊。”
林南恭转身去洗手,路屿就站在门口等他。
“以后离唐怀仁远一点。”
路屿问:“为什么?”
林南恭说:“这剧本来是网大,他原本有可能是双男主之一。后来资金断链,李总截胡。进来这么多人,他连个男三都没混上。宝宝自己想一想。”
这天路屿拍一场戏,情节是:人间因瘟疫所苦,路屿饰演的小仙官到仙尊殿外为百姓求情,仙尊闭门不见,他被守门的仙将拦住,跪在地上求仙尊开门。
导演讲完戏以后正式开拍。到拍门被阻拦前,路屿都演得好好的。原本演仙将的群演只需要做做样子推路屿一把,他自己会找到预定的位置跪下去接着演,但他才往前走两步,正要伸手,就被群演推得摔倒在地。
群演用的力气很大,路屿退了好几步,摔出了画。导演赶紧喊卡。路屿顾不上喊痛,爬起来就道歉,说是自己没站稳。然后拍第二条,他又被群演狠推,这次连腿都在地上擦破了。
导演叫停,让路屿的片场助理先带他去上药。助理正给路屿涂碘酒,唐怀仁走了过来,给助理递了瓶云南白药。
“小路待遇真好。我前天胳膊扭伤了,肿起来老高,导演就当没看见,让我先拍完眼前的戏再去处理。”
助理觉得唐怀仁阴阳怪气,没接他的药。他把药放到了桌子上。
林南恭跟导演聊完,走了过来。
“我跟导演说了,让他把那个群演换掉。”
唐怀仁声音忽然就大了起来:“人家群演,跟咱们无怨无仇,就手劲大了点,这就要让人家丢饭碗。果然是背后没靠山,只能任人揉捏啊。”
林南恭看了他一眼,笑了:“他不亏的。反正这个剧组不做,还有别的剧组,上网喊喊冤叫叫屈,还能多收一份钱,你说对吗?”
路屿听明白了。
“不用换群演。”他说。
“但是……”
路屿笑着说:“我什么苦都吃过的。”
导演同意继续拍。那群演和唐怀仁对了下眼色,到开机时,果然推得更用力了。路屿重重摔倒,这次额头着地,碰出了血。围观的工作人员骚动起来,导演正要喊停,被林南恭拦住。
“他没出戏,继续拍。”林南恭说。
路屿爬起,也不伸手擦,任由额头上的血往下流。他端正地跪好,一个字也不说,开始朝着天尊的门磕头。那是讲戏的时候没有安排的动作。两个演仙将的群演都慌了起来,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应对。路屿把头磕得砰砰响,血和地上的尘土混在一起。
“求仙尊......”
路屿只说了半句话就抬起了头。他脸色平静,眼眶微红,睫毛轻轻地抖着,眼里似乎带着对天下苍生的怜悯,让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鲜血流到他的下巴,甚至滴到了衣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