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老儒一拂袍袖:“老夫心意已决!何况到了这地步,老夫也没有了退路。”
他低头看着自己逐渐枯干衰老的肌肤,然后自嘲的一哂。
李轩对《古文尚书》的质疑,摧毁了他浩气修行的根基。
以他现在的年纪,根本无法改易根本。
而一旦浩气不存,他就没多少时间可活了。
白发老儒随后就目如幽火,继续瞪着李轩:“不知汾阳王殿下,可敢受之?”
他身后几位大儒虽是脸色灰败,可也毫无畏意。
李轩则目光阴冷,与这老儒遥空对视,二人的视线,似乎能撞出火花。
新任衍圣公孔宣德则悄悄走到李轩的身侧,低声耳语道:“殿下,我可以让那些官兵过来,将这老不死强行驱走。”
李轩转身瞪视了孔宣德一眼,然后他就洒然一笑:“有什么不敢受?颜老夫子,吾敬你是老人,我儒门的宿学大儒,不愿见你妄送性命。可如果你一定要以此法来质疑本王,那也由得你。”
他此言一出,颜久与诸多在场大儒,都是精神一振。
礼部尚书胡濙则是眉头一蹙:“此事不妥!汾阳王浩气琉璃,纯白无瑕,世所共知,何需请先圣诸灵来鉴?简直荒唐。”
他不愿见古文尚书被废黜,却更不愿见李轩被这些愚儒扳倒。
在礼部尚书胡濙心内,虽然认为李轩所著《格物》,《辩论》是补儒家之缺失,那《物理》,《几何》,《数学》,《国政》等文则是经世致用之学,可至圣先师与儒家的先秦诸圣,未必就会认可其学。
而这位当代理学护法,如今已是理学之门面,朝廷之柱梁。
一旦其被儒道否定,会引发朝野上下的巨大风波。
“这没什么不妥的。”李轩一声失笑,语含不屑:“他们想要试,那就试吧。”
这些宿儒确实没有退路,可他李轩也一样不能在学问上展现出任何心虚之态,又何尝有任何退路?
此时的李轩,已经注意到了不远处绿绮罗的身影。
此女不知何时从神农院赶来,正立在不远处的屋顶上,遥望着他。
李轩看了此女一眼,就不在意的收回目光,将双手背负于后,神色从容自若。
他的心态轻松自信,只因他现在一身的浩气,学问,而今的政绩,武勋,从不依赖文庙里面的先圣。
如果至圣先师与那诸多先秦圣人不能认可他李轩的学问,道理,那么他李轩就自立一派,别于儒家!
顶多就是未来的局面,会变得更困难一点,他李轩也得用更多时间,更多的精力,去建立自己的学派。
李轩坚信未来的胜利,一定是属于他的,而非是身周文庙里面的那些灵牌。
绿绮罗则是面色平静,毫无担忧之意。
她反倒是眼现嘲弄之色的,看着下方的诸多儒生。
绿绮罗知道这一年以来,李轩的浩气修为又有进益。
她这位御主事事预先筹划,未雨绸缪。在其准备废黜古文尚书与谷梁春秋的时候,就预料到儒门内部的反弹,做好了应对的预案。
这哪里是文庙里面的这些先圣之灵,想否定就能否定得了的?
这些宿儒,实在过于天真——
颜久等人却浑然不觉,以他为首的十几位宿儒,都是精神大振。
他们直接就在文庙之前坐了下来,神色庄严肃穆,开始诵读经文。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他们读的是《论语》,这是儒家第一根本经义。
至圣先师平生著作,虽然只有他编纂的《春秋》与《六经》,可儒家的一切精义与道理,却都在《论语》当中。
随着这十几位鸿学大儒的诵读,果然使得文庙之内,众多先圣之灵的共鸣响应。
整个文庙,也逐渐被一层赤红色光华笼罩。
而文庙前方的街道上,那千余位儒生,还有从旁边国子监内涌出的国子监生,以及陆续被此处动静吸引赶来的人们,也都是神色凝然。
他们的心情忐忑难言,有人期待,有人兴奋,也有人不安。
“——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子路无宿诺。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颜久读到这一句,就冷冷的再看了李轩一眼。然后他整个人都化火燃烧。
“我儒家先圣之灵在上,弟子颜久今日以身殉道,用性命精魂,请诸位真灵临世,鉴定此人儒道真伪!”
随着他身后十几位宿儒,都化为冲天火焰。
那文庙之内,也瞬时冲起二百余股滔天浩气!
儒家修为到了第四门,就可‘浩气长存’。
而至圣先师座下十哲七十二贤,还有历代被敬奉于孔庙中的大儒,无不都是天位修为。
他们遗留于世浩气汇聚成一股,冲起了一股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