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瑰有咨询台的姑娘们照料换水,许久才慢慢萎谢。
在此期间,那个送花的男人仍隔几天来一次书屋。程斯归听楼下图书专员提起,说他是订了什么孤本,所以时常来催问是否到货。
或许最初的确为书而来,但最近每次到店都伴着一捧一捧的花束,就算是三岁小孩,也明白此人已经醉翁之意不在酒。
花的品种并不限于玫瑰。白色洋桔梗、白色百合花、白色茉莉……变着花样地送,那年轻男人显然乐在其中,被婉言谢绝过也不恼。后来甚至形成一种自觉,一进门就直接把花放进祝生意兴隆的花瓶,为书屋平添一抹不落俗的亮色。
他不明示追求,程斯归也无法先说拒绝。事实上,这个浪子的乐趣似乎在于以花束表达欣赏的过程本身,没有太多目的性,洒脱风流不带一丝扭捏。这种坦然其实冲淡了旖旎意味,习以为常便不再尴尬。
有回程斯归从编辑部下来,恰看到那年轻男人手捧一束洁白馥郁的姜花正要装瓶。程斯归抱着一叠书从他身边经过,忽然玩笑道:“这个也像我么。”
男人马上狡黠地答话:“都像。”
两人相视而笑。
其实被人送花,总归不是一件讨厌的事。
以前和裴叙川在一起时,程斯归从没有自他那里收到过花束。
情人节也好,纪念日也罢,对裴叙川来说都是普通的日子。
有段时间程斯归对插花很感兴趣,只需一提,四时鲜花皆有及时供应。程斯归确信,假如他开口索要作为礼物的玫瑰,裴叙川也同样会吩咐管家代劳,即便娇纵到每天一束也不成问题。
但若要裴叙川亲自为他多花一点儿心思,却是不能的。
裴叙川不会在意,一个随时为他供给温柔抚慰的小宠,也会不知足地需要一点精神上的安慰。
裴叙川就是那样一个人,既尽心,又冷漠。让人无从怪他,也没办法放弃爱他。
不过,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当时小小的矫情与贪心,现在在别人那里得到满足,也不算太坏。虽然于程斯归而言,这些白色花朵带来的喜悦有如孩子般简单,无关风月。
又过几日,程斯归再遇上那“花样男子”,他手里的花束却换成一束红色玫瑰。
不知他最近经历了什么,神情不复往日爽朗,有些淡淡的,仿佛心里一口气泄了下去。男人这次例行公事般把红玫瑰塞到他手中,没有说话,静静地走了。
程斯归没有失落,也不觉得太奇怪。
乐趣容易消散,就这么渐渐冷下去不是坏结果。人生中短暂偶逢,停留在彼此不了解不相厌处,不要再往下续写,其实很好。
他把花束爱惜地拢好,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离家门还有一小段距离时,程斯归隐约看到门口多了个纸箱。走近了拨开一看,里面竟然窝着一只小猫。
四蹄踏雪的小黑猫,眼睛好似一对琥珀。程斯归在看到白绒绒小爪子的那一刻心已经融化,他轻轻摸了摸猫咪的小脑袋:“小可怜,是谁把你丢在这里。”
猫身上很干净,程斯归在纸箱里翻了翻,果然找到一张便条并一些零钱。小孩子稚嫩的字迹,大致是说父母不让养猫,只得托付给好心的大哥哥云云,难写的字还以拼音代替。
也许是附近哪家邻居的孩子。程斯归把便条折起收好,抱猫进屋。
他小时候也经历过类似苦恼,程太太有严重的猫毛过敏,姐弟俩喜欢动物也只能作罢。后来跟了裴叙川,一样要顾及丈夫感受,虽然有养猫的心,一直也没有机会好好提起。
现在生活渐渐安稳,时机合宜,这个从天而降的小东西,大约就是缘分到了吧。
今晚的时间注定要献给这只毛茸茸,更新是来不及写了,程斯归在他写作的网站上挂了请假条,抱着猫咪再度出门,到宠物医院给它检查身体、打针驱虫。
兽医顺便给猫洗了澡,中途和程斯归聊天:“这猫花了不少钱吧?”
程斯归怔了一下才说:“家门口捡的。”
兽医有些惊讶,口里念叨:“这么漂亮的小猫,也没病没灾的……”
兽医没再说话,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种看破不说破的神情。看这年轻男孩长得干净漂亮,或许是哪家脑筋活络的姑娘在正在舍猫套人呢?我丢你捡,有来有回,搭上线多容易。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嘛。
程斯归并不知道面前的兽医在想什么,只是看他一副老神在在模样,心头掠过一丝微妙的不对劲。但小猫洗澡不乖,扑出的水花和泡沫飞溅,他围着这只小家伙转,再顾不上想别的。
一人一猫,培养感情很快。程斯归成日里哄着它吃,抱着它睡,迅速沦陷为猫奴,小公寓里堆满了进口猫粮和猫咪玩具。
猫咪最初几天表现还算温驯,没过多久就被程斯归惯得原形毕露,无法无天,一会儿不管就拿出拆家架势。有时程斯归忙着赶更新,它也从从容容跳上桌子,伸出雪爪在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