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若面上再无一丝笑意,她手指稍稍用力按住红丝,操控着辛婵从云端落去山巅,她纤细的手指微抬,辛婵握着千叠雪的手便随之抬起,剑锋正对着程非蕴。
“辛婵不要!”
任君尧才杀了几个妖,身上脸上都沾了不少血迹,他回头看见这样一幕,不由瞪大双眼,一边嘶喊着,一边飞身前来。
可此刻莲若再度控制住了辛婵的意识,她额间银蓝双色的印记光色暗淡,黑红的细线在其间闪烁,她犹如提线木偶一般,连任君尧的声音都听不清。
对面山崖之上的程砚亭神色大变,可诛妖伏魔的阵法才刚刚开启,值此关键时刻,他无法抽身。
任君尧被莲若掌中散出去的流光震开,而程非蕴满口是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站在她眼前一袭红衣,神情空洞的辛婵。
霜雪从悬在程非蕴胸口的剑锋落下,在她身上瞬间凝出薄薄的冰层,寒气浸透骨肉,竟让她一时麻木得再感觉不到先前筋脉断裂的剧痛。
“姐姐,她这种人也配做你的朋友?”或见剑锋迟迟未能刺入程非蕴的身体,莲若眉眼之间阴戾更甚,她嗤笑着,那声音轻柔,却足以令此间所有的人都听得真切,“你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可她在任何时候都没有选择信任你,自诩名门之流,却这般愚不可及……杀了她吧,杀了她,一切就都能够尘埃落定了。”
蛊惑般的声音支配着辛婵握紧剑柄,而最能感应辛婵本心的千叠雪剑刃震颤,仿佛有心唤醒它意识混沌的主人。
剑锋陡然下移半寸,程非蕴下意识地闭起眼睛,她似乎听到了任君尧和远处她的父亲程砚亭的呼唤声,但预想的刺穿血肉的疼痛始终未及,温热的,湿润的血液落在她的脸颊,令她倏尔睁眼。
她看见辛婵握着剑柄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移至下方的薄刃之间,就那么紧紧地攥着,不肯再让剑锋往下。
她手上的血,滴了程非蕴满脸。
而程非蕴愣愣地望着她那张苍白的面容,近乎失神。
“或许我就该变得比他们更坏。”
辛婵的脑海里响起一道声音,她迟钝地反应许久,才想起来,那原来是自己的声音。
“所以小蝉,你想做一个坏人?”
那道熟悉的嗓音袭来,近乎让她泪盈满眶,她忽的睁开双眼,在眼前那片水雾里,躺在地上的程非蕴慢慢幻化成为一个孩童模糊的影子。
好像周遭混乱血腥的一切都消弭,她似乎回到了几年前,极夜笼罩下的烈云城,她恍惚间好像看到那个常爱身着红衣的年轻公子就站在她的身后,他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靠近她的耳畔说,“小蝉,我在教你。”
泪湿满脸,虚幻的倒影消散,周遭还是喧闹厮杀,云层压得很低,血流如河,辛婵怔怔地望向自己身后,却没看到他的影子。
“多听听你自己的心,你究竟想成为怎样的人,该它说了算。”
但耳畔,却再度响起他的声音。
孩童的幻影破碎,辛婵看到自己胸口不断涌动的暗红光色,再低眼,她又看见地上的程非蕴。
手上青筋微鼓,辛婵几乎是用尽全力握住千叠雪的剑刃,血液被冰霜凝固成冰刺下坠,她反倒借由这疼痛勉强清醒几分,竭力操控千叠雪,移开剑锋,踉跄后退。
众人只见辛婵如红云一般从山巅跌落,在那般凛冽的风雪间下坠。
程非蕴眼眶里有泪滑落,她浑身都在颤抖,自己却毫无所觉。
“尊上!”
晏重阳看见这一幕,当即飞身下去。
莲若本要再度收紧红丝,可天边风云骤变,好似天光乍破般,穿透层云雷电,一时霞光大盛,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是上仙!”
人群里有宗门子弟激动地大喊。
“上仙!魔尊辛婵带领妖魔为祸人间,恳请上仙救我苍生!”
“恳请上仙救我苍生!”
许多宗门子弟接连下跪,在泥泞血腥里不断地叩首,仿佛再虔诚不过的信徒。
仙人的衣袖拂开厚重阴沉的云层,耀眼的金光散开了些,露出来那云端之上,身披万里霞光的一群神仙。
他们宽衣博袖,眼含慈悲,俯瞰尘世。
“魔灵。”
浑厚的嗓音从云端传至每一人的耳畔,众人只见那为首的,便是一身缥缈紫衣,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那一双眼睛精神矍铄,准确地盯住莲若,“想不到你在人间这数千年,竟还长出了一副人的躯壳。”
“又是你啊,含元。”莲若瞧见那老者的面容,扯唇一笑,“你们九重天是真没人了?他谢扶玉到底只能使唤你这么一个老家伙。”
“几千年前你与辛婵屠戮人间,未能将你与她一举诛杀是本君之过,当日之憾事,到底今日该本君亲自来圆满才是。”
昆仑神君在云端低睨着那雷电阴云里的少女,他面容肃正,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含元,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