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尚云一眼,捻着书页,又缓缓念出第二个故事的名字。
赵慈的声音越来越低,而她和阿想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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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窗外,夜雨快停了。
屋内,捧着图画书的影子低伏下来,替妻子掖好被角。
他在她耳边印一个吻,随即起身,关掉了台灯。
她方才应该是没有意识了,但她仍精准地捉住他的手,不肯放。
“就五分钟。”
她咕哝着。
“行,我陪你。”
“...... 我睡着了,你再走。”
她张开眼,忽又多加了一句。
“真的,不耽误你工作,我马上就睡着了。”
赵慈用手背蹭尚云的脸,点点头。
黑暗里,他躺在左侧,掌心敷在她小腹上。他陪着她的时候,卧房内唯一的光,是数度亮起,又黯去的手机屏。
近来,赵慈已经很习惯失眠。
好像每次一回这个家,他就丧失了入睡的能力。
但今夜稍稍有些不同。
他躺着,伴随尚云轻浅的呼吸声,阖上眼一动未动,没过多久,便隐入了旧日少年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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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想她。
他便知道自己会梦到她。
披着夏风和秋霖,再双双踏过冬日里,被夕阳洒成粉橘的雪地。
他们去潭城的滨江大道,花叶乱舞的中央公园,还有,英伦雨城永远潮湿的灰色石板路。
幻梦里,尚云陪着他。
她总是很乖。
就像今晚,他固执地拉着她,又偷偷回到他珍藏的老地方,那间前往异城的午夜车厢。
他们一起坐火车,去离潭城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们手牵手,是不可能分开的一对。
他枕着她,用手指绕她的长发玩,阅读灯的光投在黑白画页上,好似把它们都照活了一样。
她替他按太阳穴,问怎么又看这本,快翻烂了,还翻。
…… 喜欢的,我就一直翻。
不会腻吗,阿慈。
他说不会。
就像天天对着她这张脸,一晃好多年了,他竟也没觉得腻。
嗳,这是不是一种毛病呢,云云。
她一拳头捶在他肩上,他笑着喊疼,没有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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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时间过得很慢。
这里的夜非常暖。
是双人铺,他们也非要挤在一张床上,像连体人那样绞着。摇晃中,他环住她的背,与她十指交握。
他们的目的地,就是终点站。
而这座空间里,只得两件行李,两道影,还有一个吻而已。
夜幕黯去,月光涌出来,窗外是挟着风声的山雨。
在半梦半醒之间,赵慈听到一个声音,正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它很微弱,从远处跌跌撞撞奔来,一步一步迫近了,最终跌进他耳朵里。
他的爱人离他很近。
很近。
她被他牢牢枕在梦里,于是,他便也潜入了她的。
在那里,他们同样靠在一起,一路向南而去,刷过夜雨的列车高速行驶,宛如银箭一般没入隧道。
即将离开黑暗时,她被他搂紧了。
他是烫的,像火炉。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一只手捂住她隆起的小腹,他低声哄她,说假如再不睡,他就要咬她。
她知道这是阿慈没有错,可他的声音很低,很沉。
跟程策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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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她梦到赵慈,天边挂着的月亮也这样圆,形状就像海船的舷窗。
梦是短的,摇摇晃晃,并不十分安稳。
他们仍是少年,步履不停,好像总是在路上。
景物一帧一帧过,速度飞快,教她也辨不清是在水面,水下。
山里,抑或是山外。
她爹曾说,她命里带刀。
而这把刀,从七岁开始,始终背在她身后,出鞘入鞘无数回,一回也没走丢过。
婚礼后的数年,她的伴郎,已成为程氏的半个家庭成员。每逢节假日,依然风雨无阻,老爱给他们送吃,送喝的。
他来得勤快,但她承认,最近,更常在梦里接待他。
有时一觉睡到天明,她抓着被角,两眼茫茫,也不晓得究竟在记挂什么。
好比说今夜,赵慈陪她同桌吃了晚饭。
半小时的功夫晃一晃,很快便过去了。
她将父亲请的护身符交给他,说这次的比较厉害,要他务必揣着它上火车。
…… 别担心,这次不办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