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玉人的瞳孔从涣散到收紧,眼珠动了动,碎裂的缝隙正在弥合收缩,断在地上离玉人几丈远的一根小拇指,又自己爬了回来,接在手上。
若是有看客从旁围观,定能吓一跳。
嘤咛一声,玉美人活了。
花万仪睁开眼的瞬间,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直到她撑着酸痛疲惫的身躯半坐起来,环顾身旁乱石成堆的景象,这才回忆起死前发生了什么。
花万仪和花解忧一脉相承,都身具传承自浣花宗的点解秘术,能够让他们汲取同门灵魂为自己续命。
花万仪将同辈屠戮殆尽,以致花解忧没有一个师叔师伯尚在世,可想而知她到底积攒了多少条命用来复活。
不知为何,分明劫雷爆炸前,花万仪一心要逃走,如今逃出生天,却反而不肯走了。
她踉跄跪趴在乱石堆里,侧耳细听石缝中的动静,好像在寻什么人。
终于。花万仪停在一处浅浅的石碓前,忍着丹田处强行调取灵力的痛,让花藤寸寸入地,翻动,不一会儿就翻出一个人来。
那人身披补丁衣裤,如今被山石砸的灰头土脸,更像一个小乞丐了。
此人正是贸然闯入爆炸外围重伤昏迷的谷小草。
花藤卷着谷小草的腰,花万仪拖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准备着下山门。
卓卓本来正与胡拉拉的红绸纠缠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冥冥中的第六感让她心念一动,转头看向不远处,恰好见花万仪要带谷小草离战场。
奇怪,花万仪分明与元宝派称得上势不两立,这时候怎会插手来管谷小草的闲事?
卓卓顾不上多想,只连忙吩咐左右。
“给我拦下她们!不,拦下谷小草一人即可,生死不论!”
灭门之仇,是剜心刻骨的死仇。这时候若是放走谷小草,无异于纵虎归山。
此时,元宝派连同胡拉拉在内仅剩的四五人,也看到被花万仪拖在身后向山门处匆忙逃去的谷小草。
众人对视一眼,难言的默契让他们迅速做出反应,不约而同拦在了四大仙门面前。
胡拉拉为了节省灵气对抗四大仙门,早就恢复了原本娃娃脸青年模样,红绸在风中张扬招展,他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昂然肃立。
“四大仙门是吧?你们这群狗杂碎听好了。今天谁要敢拦他们,除非从我胡拉拉的尸体上踏过去。”
蒋由低声问身旁的捻尘缘:“捻道友,你可否陪我们拖一拖,拖到花万仪把谷小草带走。”
捻尘缘不解:“你们方才一个个宁死不肯走,为何又偏要送她走?”
蒋由望了一眼挡在四大仙门面前的胡拉拉及一众同门。
他轻声道:“敌众我寡,做此懦弱避战姿态,反倒污了我元宝派的名号。但是现在我们只要肯努力一点,谷师妹就能得救了,你看山门离他们很近,很近了。”
捻尘缘深深地望了一眼身旁矗立无言的众位元宝派弟子,有些人的名字他晓得,有些不晓得,但是他们却都肯为守宗门,视生死于无物,相比他见过的世人都更傻,也更勇敢。
捻尘缘点头:“我陪你们到最后。”
听从卓卓调令,四大仙门的修士如同一群黑压压的蚂蚁向山门方向涌动。
胡拉拉红绸漫卷,将前排人众尽数扫倒在地,红绸紧勒脖颈,不少修士颈骨错位、动脉破裂,成了绸下亡魂,鲜血沥沥染得绸色更红。
蒋由与陆仁为其掠阵,合力挡下卓卓的蛟骨鞭。
灵气波纹涤荡,捻尘缘御气自守,将面前护的密不透风,辛子追动用吸海术,伯兼道人猛挥折扇,灵气流乱冲,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
已经恢复身份的张道玄远远缀在人群后方,但见他唇角微动,不知施了什么法术,本来攻势中规中矩的讨伐者人群,个个赤红双眼,如沸汤般冲上前来。
所有人之中,胡拉拉可谓首当其冲,他面前可谓人潮汹汹,前排已没,后排继之。后面的修士似是无惧无痛,踩着一地尸首向前攻来,哪怕红绸再凶悍也总有疏漏。
陆仁胡乱挥舞这宝光乱闪的灵剑,竟把几个冲出红绸范围的漏网之鱼打翻在地,不免得意,回身示意蒋由看他剑招威风。
不料蒋由却面色大变。
“师弟,小心。”
陆仁感觉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了,一瞬很短,却也许很长,他染了身前人的血,衣襟湿重,方才还触手可及的温暖,转眼化作一股彻骨的寒意。
蛟骨鞭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穿越红绸,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穿透蒋由前胸,又全身而退。
自然,若非蒋由挡在身前抱住了他,那死的也该是他才对。若不是他回身炫耀剑招,就能夺开蛟鞭,蒋由便无需来护他。
死的该是他才对。
“蒋由,蒋由……我错了,师兄,你别走……”
陆仁浑身上下施不上半分力气,他抱着蒋由跪在地上,机械性的喊着他名字,字句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