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还真意
东区夜不眠,处处喧嚣。圣所是卫天卜费尽心机凭空裂开的一丝缝隙。
在周谡18岁的这一年,于这片缝隙间与卫天卜吵架的这一刻,拥有东区民众身份的绑定脑子脑,是两亿七千九百五十八万四千九百七十六台。
在这片缝隙里,向导们不必在拥挤的楼宇中被迫知晓他人的喜怒哀乐,也不必对塔中的安排唯命是从。
但卫天卜很清楚,这一丝裂缝暂且不堪一击,他该竭尽全力维持朝不保夕的特权,而不是费尽心思哄一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
可惜知易行难,一见周谡眼中含泪,他就心慌气短,只能好声好气跟在后面道歉:“周谡!你不要生气,周谡!”
他连走带跑,还能抓住周谡手臂,可见周小少爷有心让他抓住。两人没头苍蝇一样跑至圣所深处,卫天卜知道前面话说得刺耳,需抓紧时间讨回欢心:“不要生气,是我说得不好,你不要难过。”
这是强人所难的话,周谡恨得要死,气鼓鼓停下,质问:“怎么不难过?你真的……很讨厌!”
趁周谡好歹停下肯和他讲话,卫天卜赶紧不要脸面地抱住周谡的腰,念及这一手是周谡自己教的,一定行之有效,嘴里连连应和:“是,我太讨厌了,你不要生气了。”
周谡被他一抱,怀里芬芳扑鼻,心里更酸,泪珠又止不住落下,滴滴哒哒,卫天卜看着心惊肉跳,抱得更紧,一瞬不知姓甚名谁,唤他:“小宝贝,小祖宗,你不要再哭了!”
此话一出,周谡果然不哭了,点点泪痕还在眼眶里打转,楚楚动人看着他。
莽撞里吐出甜言蜜语,卫天卜自己也吓一跳。来不及脸红,先拿手去抹掉周谡脸颊的泪珠。周谡正望着他出神,好端端的鲜眉亮眼,哭得乱七八糟,卫天卜怜香惜玉,痛心道:“今年就18了,怎么能这样哭。”
“有什么不行?”天王老子自然要哭就哭,要笑就笑,没有那么多顾虑。
一听又是这句话,卫天卜调整心态,控制自己,不敢这时候多嘴,可表情踌躇,周谡哪能看不见,伤心既被打断了,脾气就要起来,瓮声瓮气问:“你是不是就想着骗我?”
“这是哪里来的话呢?”卫天卜大喊冤枉,他对旁人的一百个心眼,都没有往周谡身上使过,何来骗字。
“你就是想和我闹着玩,不会和我一直在一起,是不是?”
周谡聪明至极,对卫天卜又极其用心,一问就是关窍。
卫天卜左右为难,既不想骗他,又不想再听伦理戏,想了个恰到好处的说辞:“我现在不就和你在一起吗?一直是多久呢,我说一直,也是骗你呀。”
周谡浑身凉透,忍不住捏紧卫天卜两只手臂,想将他从头看个仔细。月光下那人柔雾迷蒙,焦急忧虑不似作假,但那递过来的眼神哀怜,怕是本人也不知其中的支离破碎。
一丝悲戚窜过心头,周谡突然意识到:他原来不懂。
他松开手,怔怔问:“卫天卜,你是不能不做卫老板的,是不是?”
他白天与何逍平唇枪舌战,“阶级敌人”与“革命事业”闹了半天,也没懂这乡下小姐在吵什么。但此刻他懂了。
“你有好多人要照顾,他们非你不可,是不是?”
卫天卜孤零零站着,欲言又止,随即笑了起来。和第一次见到他那天一般,一笑起来,目光中的支离破碎就不见了,平静祥和地柔声答:“是。”时间都被拉长,两人的距离都显得空旷,卫天卜眼里全是周谡,嘴里讲起自己:“我进塔里的时候,就变成我家最有钱的人了,小少爷。”
“向导的补贴,可能你只是吃一顿饭,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是很大的数额了。”
他说得艰难,并不想对周谡讲这些。
“等我10岁的时候,已经开始上班了。”想起漫长过往里为数不多的骄傲,他又笑了笑:“只要能忍,向导也不难做。我最能忍,所以最厉害。可惜不学无术,等知道自己可以换什么的时候,已经和你差不多大了。”
“如果我不照顾他们,又来让小孩子们上班,去看氏族哨兵们的脸色,那……”
他低头思忖,轻轻问:“那我在活什么呢?”
周谡心一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那面颊干燥清爽,一丝水痕也无。卫老板不是周小少爷,不可以有那么多的眼泪。
“小少爷,我不觉得做向导很可怜。”贴紧周谡碰过来的温暖手指,他抬头说:“没有人可以在氏族手里占便宜,这句话你知道吗?”
卫天卜柔成一团天上的云,全无棱角,毫无破绽。他伸长手臂去勾周谡的脖子,将周谡整个人团住,喃喃祈求:“可我占了好多便宜,其中一个就是你。是我不好,卫老板已经活了25年,不能给你。只有卫天卜,你要不要?”
周谡又不是铁石心肠,人泡在茫茫温柔里,委屈还是委屈,放手绝不甘愿:“要。”
第五十二章 绝食
何逍平并非无端端从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