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你……”
他鼻翼张大,嘴唇颤抖,枯瘦的胸膛剧烈起伏,好像一口行将报废的破风箱。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喉头早已僵硬,只能发出推动锈蚀铁门般的“咯咯”声。
在垂死挣扎的痛苦中,在满腔悲愤的支撑下,他拼了老命抬起白发苍苍的头颅,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企图用目光杀死楚清涟。
楚清涟低头迎上他充满怨毒的目光,也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处境凶险。
说来讽刺,她原本是家学熏陶下长大的正经闺秀,思路不像她侄女楚小姐一样开阔跳脱,年轻时循规蹈矩,是个将“本分”和“献身”刻入骨子里的人物。
因此,婚后最初的数十年里,她一直尽心尽力扮演“贤内助”的角色,在外与夫君同荣辱、共进退,为他撑足了门面和体面;在内主持中馈,生儿育女,夜以继日操劳不休,将偌大一个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众人无不称道,魏家夫人是百年一遇的贤妻良母,堪为世家宗妇之表率。
可她只觉得茫然。
就像杨眉一语道破的那样,他们分明是修仙人家,合该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怎会和凡间的世家门阀一样,拘泥于这些规矩礼数?
究竟是她想太多,还是推行这套规矩的承光上神,本身就出了问题?
高居九天的神尊会犯错吗?
楚清涟想不明白。
她只明白一件事,就是这个管不住下半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夫君”,实在是恶心透了。
说实话,她并不厌恶那些如花似玉的姨娘们,甄姨娘也好,贾姨娘也好,从来都不是她怨恨的对象。
毕竟,魏家物质条件的确不错(大部分是她一手操持的),兑洲女子生存不易,就连女修都常被家族打压,来这里混口饭吃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魏震华每纳一房小妾、每添一位儿孙,那张赖皮脸上露出的得意神情,都会让她恶心到夜不能寐。
所以她动手了。
借助一位同样厌恶魏震华的得宠姨娘之手,她用上了今生第一次从魍魉山市搞来的猛药,对丈夫的海神之戟降下了雷神之锤。
“我……”
楚清涟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些什么。
不是向魏震华,而是向那位惊慌失措、指着她鼻子大喊大叫的姨娘解释。
楚清涟想告诉她,自己并不是真心要处罚她们,喝令“拿下”只是为了在宾客面前圆个场,事后自会放她们出来。
可她转念一想,操他爹的,她为什么还要替魏震华圆场?
他活该戴绿帽!
他活该在众目睽睽之下戴八百顶绿帽!
他种马,他不要脸,这都是他应得的!
一念及此,她内心的惶惑不安都如云雾般消散,再看向魏震华时,目光中便带上了冷冽的清明。
而一旦冷静下来,她很快便发觉:
魏震华印堂发黑、瞳孔涣散,脸上弥漫着一团浑浊的死气,嘴角有细碎的白沫和浓稠的黑血溢出,分明不是真气走岔,而是身中剧毒的模样!
对此,楚清涟的第一反应是——
哈哈,好死!开二锅头!
这是哪路神仙高人,怎么直到今日才动手杀他?
也不提前知会一下,她必然扫榻相迎啊!
与此同时——
“爹!想开点啊爹!古人云,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就得带点绿!”
“爹!冷静点啊爹!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跟我一起深呼吸!”
聂昭和黎幽自知瞒不过所有人,也没演得太过火,象征性地号了几句丧,接着便话头一转,佯装惊讶道:
“哎呀,不对!我看爹这模样,好像不是真气走岔,而是中毒了!”
“啊哟,是谁如此大胆,敢在鲲鹏台行凶?莫非凶手就在宾客之中?”
“为今之计,唯有请各位贵客留在此地,接受搜身……”
“请诸位稍安勿躁!若有什么可疑举动,休怪我魏家翻脸无情!”
两人一搭一唱,三言两语便支起了一张大网,将满堂宾客统统拖进臭水沟,人人都滚了一身腥和泥。
一时间,假姨娘与魏家修士大打出手,真姨娘使出吃奶的劲儿大哭大闹,魏家子孙各怀鬼胎激情扯吊,满堂宾客或翻脸怒骂、或高声喊冤、或互相揭发举报,楚夫人以不变应万变,简单来说就是两手一摊,与我无关……
原本风光无限的大婚现场,如今已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成了群魔乱舞的地狱笑话。
小丑大舞台,够胆你就来!
“…………”
魏震华像个被玩坏的破布娃娃一样瘫软在地,眼睁睁看着彰显魏家权威的婚礼毁于一旦,自己引以为豪的好大儿、好大孙们沉迷夺嫡,互相指控对方谋害亲爹,却没人给亲爹本爹一个眼神,任由他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在黎幽和聂昭你一言、我一语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