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阁、残阳观俱为南岭大陆上专研法阵的门派,门派主张寒山苦修,轻易不下山来。商离行闻言大喜道:这可是如虎添翼了。又双手作了个揖礼,几位道友心怀天下,为救南岭万民破了不下山的惯例,其功其德,其真其挚,实在昭如日月。商某代南岭上的十万生灵,谢过诸位的慷慨襄助!
几名修士也忙俯**,道:商门主着实客气了,飞羽阁、残阳观亦为南岭住民,见此生灵涂炭、生死存亡之际,内心痛极悲极,以身相代尚不能够,怎可退缩其后,做一名无能庸人?商门主万莫折煞我们几个了。
是啊是啊,魔族进攻,万民遭殃,我们若为了自己的私心独善其身、见死不救,纵得享长生,又有何意义所在?
商离行朗然一笑,将众人搀起:原是商某赘言了,诸位请起。将几人迎进营帐之中,奉上客座,开始大谈加固防护法阵之事。
他对法阵与符箓之术研习甚深,擅长融百家之长,成一家之妙,眼下这几名宗门弟子又是门中佼佼杰出之辈,论排兵之法、布阵之能,门中无人能出其右。共商半日之后,他们一拍即合,即商议出一条最为有效的隔绝法阵。
距离魔族大军驻扎海面已过了三日。商离行与几位宗门弟子商议一套专克魔气的法阵,魔气愈是炽盛,法阵愈加坚固,魔族数万大军数日攻之不破,寸步难进,人心渐渐涣散。
二十里外的海面上,烈阳当空,风声未歇。
一名魔将步履匆匆,由战舰尾端一路疾行至离海岸最近的战舰上,对着船头披甲持斧、巍然站立的男子道:左护法,再打下去我们可就回不去了!
左护法钟冥一身战甲,站立如山、纹丝不动,正茫然望着万顷碧波,不知是在追忆些什么。他未开口,倒是船帐里的魔主听闻外面动静,挑帐而出,朗声笑道:哈哈,区区一个秋水门焉有可惧?我来!
左护法收回远眺目光,不悦地皱起一张黑似锅底的脸。他身边的魔将见他目光示意,旋即上前一步,拦住了魔主的身影:魔主,你身体微恙,还是在船上静养的好。
九英哈哈一笑,伸出一双枯瘦的手,将他推开,道:你也不动,我也不动,究竟有谁来动?这个死局终究是要有人来破开的,就让我九英来为你们开道吧!
他喝了一声,抖落身上由海水凝起的雾气,正要跳上一艘战舰,几道纷乱的脚步声紧急迫近,一道清越嘹亮的女子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兄长,我随你去!
说话者正是他的妹妹九宫主。他闪着一双比烈日还要璀璨的眼睛,回身拉起九宫主的手,哈哈大笑道:好,不愧是我九英的妹妹,来!我们去见见那个三百年未见的老朋友!
兄妹二人手牵着手,踏上脚边一艘黑色战舰,战舰无风自动,风声猎猎,如箭疾射、一步当先,往南岭边界潇潇而去也。
数万黑甲魔军井然站立于巨舟上,拉成一条长达百尺的战线,像是一道望不到尾的黑雾,军中氛围肃穆,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百尺长线之中,一个小小的黑点,在风浪的拍击下,脱离了黑沉沉的雾气,飞向最近的大陆海岸。在那艘小小战舰冲出之时,魔军之中,不知是谁忽然长啸而起,紧接着,悲壮战歌再起,由船头传唱到船尾,再由船尾传唱到船头,似乎同天上的太阳一样,永永远远也不会落下。
其时日头炽烈,打在波浪滚滚的万顷海面上,波光粼粼,直刺得人睁不开眼来。那魔将遥望魔主兄妹远去的身影,只觉双眼被耀耀白光晃得刺痛,心下恻然,转头叫了一声:左护法
左护法神色冷肃,眼中迸射的光芒不比魔主的弱上多少。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碧波无边的海面,仿佛一樽永不会疲倦的黑曜石。
边界这边,众修士见一艘小小战舰朝南岭大陆疾速冲来,完全视防护法阵为无物,齐齐大呼小叫起来。商离行信步迈上海岸,站在黄沙堆成的海滩上,看着几乎已近在身前十尺的战舰,对战舰上一男一女道:凭你们两个人便想突围吗?
那满头白发的魔主哈哈一声,却未回应,足下使力,稳住脚下战舰,双掌打出一股浓烈熏人的魔气袭向岸边法阵。在他身旁的九宫主亦沉喝一声,运出滔滔魔气,两股魔气汇在一处,凝聚成一股遮天蔽日的魔气,将岸边数十里的范围都罩在有如暗夜降临的黑雾中。
商离行冷哼一声:找死!手下同时运化湃然真气,聚成一束金光,打在岸边法阵上。法阵阵光大亮,将魔主击来的魔气反打了回去。
防护法阵像是一张大网,罩住了绵延上百里的海防线,但法阵布局过长,阵身有薄有厚,纵集结了边界数千修士的力量,也难免有薄弱不及之处。不久之后,在场众人同时听闻法阵之处与魔气触击传来嗤啦一声,仿若在众人心头上狠狠一敲。魔气在魔主兄妹的加持下,很快将岸边防护法阵烧出一个大洞,魔军之中发出一阵轰然欢呼,开始解离船体,准备冲往海岸而来。
魔主笑了笑,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他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热烈而又炙热:死便死了,贱命一条,又有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