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桑对上他冷漠的眼神,从那眼神中看不出丝毫归家的喜悦期待,只有深深压抑的痛楚、绝望,与悲凉。他们谁都知道,谢留尘逆转妖力之举,根本解不开妖力禁制,只会白白损耗心脉,在妖力枯竭之后毙命。
元桑叹道:真不知那个姓商的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您这么死心塌地地对他!与谢留尘对视一阵,为他擦去口鼻眼处不断溢出的鲜血。
谢留尘默默垂下眼帘,眼神中一片死寂。
元桑擦完之后,放下车帐,重新坐回车驾前,再不开口。车前御兽无他号令,也是一动未动。许久,谢留尘方听他深深吸气:您没有见过您的姐姐吧?
谢留尘微微眨眼,不明他为何突然说起此事。只听他低声道:你们长得真像,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您没见过她,肯定觉得她是个手腕残酷、不近人情之人,但她曾经也只是一个受尽溺爱的小女孩。四百年前,魔族攻入西涯山,妖王、妖后先后战死,妖后在死前生下不足月的幼子,被南星带走救治。
一场大战,带走她所有的亲人。她能有什么办法?她那时只是一个单薄无依的幼女,刚面临父王与母后的相继战死,又找不到幼弟的下落,族中人人都在看她笑话,都在觊觎她身后的妖王权势。
她没有办法,只好在族中亲随的暗助下抱来一个父母双亡的男婴,充作自己的弟弟,求得大长老出山,助她坐稳妖王之位,止住纷争。
似乎是被激烈的情绪带回到当年的记忆中,元桑每说一句便叹一次气。
这四百年来,我们好不容易将权力收拢回来,一点一滴建立起自己的权势,稳定人心。您才是我们妖族的王,是我们妖族最尊贵的存在,那个假冒货以为自己出身高贵,对我们颐指气使,族民根本无人服他!王那是不想太早动荡王权,才让他奴役了我们三百余年!他有什么资格做这个妖王!
他越说声音越是激动:自五十年前得知您的消息后,族民无不欢欣鼓舞,殿下也在为您的归来扫清一切障碍,如今,如今四海归心,族民万众一心,就等着您的到来了!结果您竟然竟然连我们这些血脉相连的族人都不要,就一心想跟着那个姓商的送死!
他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然变得低沉嘶哑,胸膛也是剧烈起伏,车内车外陷入久久的沉寂中。
谢留尘木然端坐。
元桑说完之后,又突然掀帐进来,在他身前弯下身来,目光晦暗不明地扫他一眼。
而后,在他灵台轻轻一点。
去吧。
谢留尘顿觉周身禁制悉数解封,真气瞬间流动,连声脉也遭到解禁,他不可置信般开口:你
看着您这样自残,元桑又岂能无动于衷?元桑垂眸道:那个人若死了,想必您这一生也不会快乐,与其看您郁郁寡欢一生,还不如成全你们。
谢留尘真气回复,不再迟疑,立时祭出修明剑,急不可待地冲出车驾。等御剑飞出数丈,又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颤动:元桑
元桑坐于车驾前,偏过头去,只摆手道:走吧,现在去中洲,或许还能见到他们最后一面。
嗯,我去了,谢谢你。什么都不必再问,什么都不必再解释,谢留尘心怀感激,展露笑容,捂着尚且麻木的双臂,摇摆着御剑而去。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际,元桑才转回身来,喃喃道:小殿下,希望您能平安活着。又苦笑道,算了,现在自身难保了,还是先想想怎么回去向王交代吧。小殿下若出事,元桑怕是要以死谢罪了。
他吁了一声,重新驾起妖族车鸾,失魂落魄地上路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中洲大地山摇地动,山石迸裂,不住运转的五行剑阵中,众人齐声呼叫,却已救之不及,眼见傅长宁这一招迎头砸下,商离行将要血溅当场,这时只见剑光闪动,商离行秋水剑自腕下送出,同时足下一点,借着这一股法阵作用之力倒冲出剑阵。
阵主一旦离阵,五名剑修也同时被迫抽离剑阵。
商离行撞上在外守阵的赋阳生,嘴角渗出一抹红血,以剑拄地,才勉力维持住趔趄的身躯。
门主,您没事吧?赋阳生手忙脚乱将他扶住。
商离行微微摇头,拭去嘴角流干却又慢慢渗出的血。
傅长宁面对急剧变换的气流,在剑阵中与他对视,冷冷笑道:可惜,可惜你不是真正的剑修,剑术再精纯,也终究差了一点。
剑阵仍在运转,却少了其他四人协助,商离行低叱一声,剑阵同时有了感应,传来其他四人的回应,商离行趁机再度跳入剑阵。傅长宁见状微微一笑,双指轻轻一弹,顿时气流狂飞乱舞,剑阵明灭起伏,巨型剑阵被一股无比强悍的威压强行扭曲,改变流转方向,竟开始攻击商离行。
赋阳生大骇:他,他竟然反,反利用剑阵之力来对付我们!
商离行眉峰紧蹙,持剑攻上,双唇默念法咒,剑阵受他策动,狂啸的气流乍然回流,又将傅长宁紧紧束缚。
风声赫赫,剑阵在两人一来一回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