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向里面一望,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尸身的头颅和双手肿得像是发过头的馒头,皮肤变成紫黑色,五官早已变了形,显是中了剧毒。
姬重宇也吃了一惊,不禁埋怨谢汋,姬若耶如此死状,他方才传音时竟一句未提。
好在他不乏机变,哀恸道:“若耶要离开长留,我当时便竭力反对,可他执意要去重玄借阳泉养伤,谁知伤没养好,却为奸徒所害。”
说罢他探身从棺中取出玉匣,打开盖子取出里面的聚魂瓶,捏诀施咒验明正身——尸身虽已面目难辨,魂魄却是做不得假的。
验过魂魄没有差池,姬重宇便将聚魂瓶小心翼翼地放回匣中,又将玉匣放回棺中。
长老们心知姬若耶的死有蹊跷,几个素来与姬重宇不对付的长老自然有话说,而姬重宇一派的人则针锋相对,明枪暗箭地争论了半日。
关于如何处置姬若耶的魂魄,又是一场唇枪舌战,最后终于商议好待小敛礼结束后由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一起送去转生台。
待众人散去已是中宵,姬重宇屏退了下人,设了秘阵,探身从棺中取出玉匣置于案上,接着从袖中取出另一个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聚魂瓶——里面装的是一只开了灵智的猕猴的魂魄,只要将姬若耶的一魂一魄抽出来换成猕猴的一魂一魄,转生台仍旧会认他,但转世后他便会变得愚笨不堪,姑母留下的唯一血脉便再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匣盖,刚取出聚魂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笑声,那声音空灵飘渺,在静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姬重宇悚然一惊,手中魂瓶差点脱手。
他霍然转身,身后却空无一人,外头夜枭冷不丁叫起,“桀桀”之声犹如怪笑,片刻之后叫声止歇,重归寂静。
姬重宇重又转过身,心道大约是自己疑神疑鬼,他毕竟还是个人,且是个本性有些懦弱的人,因此即便多年来视姬若耶这堂弟为眼中钉,也不敢背上亲手弑亲的罪孽。
对堂弟的魂魄动手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拔开聚魂瓶的塞子,双手止不住轻轻颤抖,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一声轻笑,比方才那声更响,在阒然无声的夜里无比鲜明,让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姬重宇迅速收起魂瓶,抽出拂尘,转身一看,背后仍旧空无一人。
一声又一声的轻笑从四面八方传来回荡在空荡荡的灵堂中。
“是谁在装神弄鬼?”姬重宇沉着脸道,心里却越来越恐慌,以他的修为竟然听不出那笑声是从何处传来。
正游目四顾,忽听少年的声音从棺中传来:“我在这里。”
姬重宇向棺中探身一看,不禁大惊失色——棺材中空无一人,姬若耶的尸身不知何时竟然已不翼而飞。
他方才取出玉匣的时候那尸首明明还好端端地躺在棺木里。
就在直起身的刹那,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个人影,定睛一看,却见棺盖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少年。
那是个异常漂亮的少年,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身孝服,鸦羽般黑中泛蓝的长发用白色发带束起,双眼中好似倒映着星河。
他手中把玩一把青光熠熠的长剑,懒懒转动着手腕,长剑在他手中轻巧得像春日河堤上折下的嫩柳,剑光如春光倒影在春水中。
有几次看起来剑柄似乎已从他手中脱出,几乎叫人有些提心吊胆,但剑却始终在他手上。
姬重宇只觉那少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狐疑道:“你是谁?是不是重玄派你来的?”
少年莞尔一笑,忽然将手中长剑向他抛去:“你不认识我不要紧,认识这把剑就行。”
姬重宇下意识地接住剑,低下头一看,剑铭“断春”二字映入眼帘。
他的脸色变得煞白,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睁大了眼睛细细打量那少年的眉眼,豆大的汗珠沿着面颊滚落。
他喃喃道:“玉京……你是玉京……”
少年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当真是玉京?”姬重宇两眼发直。
若木不觉一哂,这老东西连自己儿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不过也难怪,姬玉京十来岁就被送到重玄,后来姬重宇只见过这儿子一两面,甚至不敢靠近他五步之内,生怕那子克父的命格应验。
“看完便还给我。”少年冷冷道。
话音未落,姬重宇手中已经一空,再一看,断春剑不知怎么又回到了那少年的手中,姬重宇越发骇然,再快的身法、再高强的修为也没办法不着痕迹地做到这一点,除非他是鬼。
莫非他那不知所踪的一半魂魄当真成了恶鬼,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了?
刹那间,嫡子出生后那十几年担惊受怕的记忆卷土重来,姬重宇浑身血液仿佛结了冰。
从儿子被批下“弑父”命格开始,他便没有一日可以安寝。奇怪的是,当那不祥的儿子终于死去,他也未见得睡得比原先踏实。
姬玉京实在是每个做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