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叹了口气:“怎么就不能听大人的话呢?”
“我是不是……”李光久抬起头,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是不是当时不揭穿你,你就可以不用走了?”
李全友微微愣了一下,笑了起来, 他伸手放到这孩子的肩膀上,往怀里带了一下:“说什么傻话,当时就算你不揭穿我,我也不会真的就不站出来,既然都已经这样做了,其实我早就已经有这样的准备了。”
“那……那你还一直藏着?”李光久头埋在李全友的胸襟前,泪水全蹭在上面,闷声闷气的说道。
“我这不是……”他一时难为,半晌才道:“我考虑不周全,让陈国义同志受了伤,我愧啊。”
他说着,脸色黯淡许多,伸手摸着李光久的后脑袋:“光久,你知道吗?爹爹不是个称职的父亲,这么多年在你们娘两个最困难的时候,没能陪在你们身边,我……我能理解你先前一直不接受我,但是,我仍旧爱你们,我李全友这辈子,最爱的就是你们,你们是我的命,但是这个世上,有些东西,比命还重要。”
“……我知道。”李光久终是按捺不住,无声的哭泣起来。
他用力的拽进李全友的衣襟,身体因为抽泣而微微颤抖,他说:“爹,你要好好的。”
他说完之后,猛地抽了口气:“我去找你!”
李全友脸色一变,叱道:“说什么胡话!?”
“你好好学习,听你娘的话,成为国家的栋梁,不要像你爹。”他说着,执起了李光久的手:“这双手是握笔杆子的手,知道吗?”
他轻声道:“有时候笔杆子比枪杆子还厉害,这才是你最大的武器。”
李光久猛地抬起头,李全友的面容在他那满是泪水的眼睛当中已经模糊不清,但是这句话却像是刻在他的心上一样。
周香端着洗好的瓜走进来,有些蒙:“这怎么了?父子两个说什么悄悄话,把自己都给感动了。”
李光久连忙从李全友的怀里蹦出来,拿手蹭掉自己脸上的眼泪,摇头道:“没什么。”
周香看了他一眼,哭笑不得,从怀里搜出手帕来把李光久的脸擦了擦:“看你哭得跟个花猫似的,你爹他说你了?”
李光久哽咽一声,微微抬起头,那手帕的布质量一般,蹭得他皮肤生疼,他只是摇头,说不出话。
“唉,看我们家光久哭得。”周香有些心疼,她转过头,瞪了李全友一眼:“你看你,好好的,说孩子干什么?”
李全友没吭声,也没解释,他放到桌子上的手捏成拳头,又慢慢松开:“香儿。”
“好好的,叫我小名干什么?”周香笑了起来。
“我要走了。”李全友的声音缓缓落下,所有的气氛都跟着凝滞,他感觉自己好像在重重阻碍之中划开一条艰难的缝隙:“去剿匪,可能会去湘西,也可能会去广南,总之……”
“不要说了。”周香制止了他的话。
李光久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严肃的表情。
“我就问你一句,带我去吗?”
李全友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就连李光久都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他怔怔的看着李全友,又看向嘴唇因为愤怒失望而微微颤抖,正目不转睛盯着李全友的周香。
“我知道了。”周香垂下头,声音有种强行压抑下的平静:“今晚……今晚我没什么心情弄饭。”她把瓜往桌面上一搁:“你们先吃吧。”
说着,她转过身,似乎不想再看李全友一眼,往外走去。
“香儿!”李全友猛地抬头:“你要去哪儿?!”
“我去弟妹那儿坐坐。”
“等下!”李全友从椅子上站起来,随着周香追了出去:“我……我跟你一起去。”
周香简直要气笑了,站在门前,望向他:“李全友,我跟弟妹说话,你跟去干什么!?”
“我也去……去说话。”他结结巴巴的说着,猛地伸出手抱住周香就不撒手:“媳妇儿,给我一年,最多一年时间,我就把你们娘两个都接过去,现在不行,太危险了。”
周香撇过头没有看他,挣扎道:“快放开我。”
“我不!”
“李全友!” 周香气得拿出拳头直打他:“你简直……不要脸!”
“我李全友什么时候在香儿面前有脸过?”他梗着脖子说道。
周香没折腾了,她看了眼面前的李全友,眼睛闭了闭:“好了,我不去。”
李全友这才放开手,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不要脸,但是却又毫无办法,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卑微至极,并且无耻至极。
周香慢慢的走回堂屋,看到门前的李全友,仍旧没有消气,但是声音却还是缓和了许多:“光久,你去帮忙烧壶水,我跟你爹两个聊聊。”
李光久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出去了。
他蹲在院子里,白天追着他跑的鸡们已经趴在鸡舍内,把脖子藏进自己的羽毛里面,安静的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