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孟疏星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流萤拽着孟疏星的袖子不放,孟疏星低头看向流萤的手臂,伤口被他绑得乱七八糟,血迹渗出来,看上去狼狈不堪。
孟疏星嘴角勾起一丝淡笑,撕了衣摆,给流萤仔细包扎好伤口,然后推开流萤,大踏步走向淇奥。
淇奥脸上绽开笑,可惜只笑到一半,因为他耳听得流萤一声凄厉的“孟疏星!”
然后就见孟疏星一刀刺进了自己胸口,血汩汩渗出来,孟疏星似是无知无觉:“偷了你的灯,把命赔给你,南窗草,给他。”
花容没想到孟疏星动作这样快,他早做了打算,如果淇奥不肯给,抢回来就是,何苦要孟疏星拿命去换。
孟疏星却早认出来淇奥身份,心知淇奥一身是毒,即便花容这边人多,淇奥若是有心毁药,兰桡还是难逃一死。
要自己看着兰桡死,不可能,要自己背叛将军跟着淇奥回天仙苑,更不可能。
淇奥也不是当真计较一盏琉璃灯的人,不过是生气自己偷了他的东西罢了,自己有错在前,自己承担后果就是了。
流萤狠流了一顿血,又没命跑了一大程,看着孟疏星一刀刺进自己胸口,蓦地就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浑身乏力,他眨了眨眼睛,晕晕乎乎地向孟疏星走去。
淇奥脸色本就苍白,此刻更是惨白,似是气急了,话堵在唇边,说不出来。淇小六一边拿小蒲扇扇着药炉子,一边轻描淡写说了一句:“留不住的人,就不留了罢……”
淇奥气得一跺脚:“偏不!留不住就全杀掉,一个个全晒成萝卜干,挂在天仙苑!看他们往哪里跑!”
覃宛装聋作哑了半日,终于开了口,是哀求的语气:“少东家……”
淇奥本来气得跳脚,听见覃宛这一句“少东家”,忽然顿住了手脚,脸上不知是哭还是笑,半晌才悠悠叹了口气:“亏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少东家……”
淇奥将水晶瓶扔向花容,拿手掩了面,十分疲乏的神色:“小六,回吧。”
雪貂乖乖窝进淇奥怀里,淇小六推着药炉子跟在淇奥身后。
此刻最为难的要数覃宛了,因为他不知道现在自己应该先救哪一个……
流萤死死盯着覃宛不放,兰桡推着覃宛去看孟疏星:“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孟疏星这一刀扎得又快又准又狠,覃宛表示自己没有药草傍身与废人无异,气得云笺又要冲上去揍他,最后还是闷声不响地沈梅风说:“去别苑,有金创药。”
也没工夫计较那么许多,老弱病残一行人跟着沈梅风去了别苑,说是别苑,也不过是采薇别墅附近的一间小房子,位置倒隐蔽,也能遮风挡雨。
酝酿了许久的雷雨,终于酣畅淋漓泼洒下来,雨珠连成了线,密不见光,砸在瓦上叮咚作响。
孟疏星有覃宛伺候着拔了刀,敷了药,绑好伤口,又吩咐云笺冒了大雨出去找茜草,云笺翻了个白眼:“这么大雨,我连人都看不清,怎么找草?”
覃宛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孟疏星:“那他就流血死掉好了。”
云笺还不待回答,流萤就往外走,云笺一把抓了:“你自己还淌着血呢,给我坐着。”云笺朝覃宛翻了好几个白眼,一脸愤恨地出去拔茜草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好运气,竟真叫云笺拔了一堆茜草回来,覃宛拿锅煮了,喂孟疏星服下。伺候停当了孟疏星,覃宛开始忙活兰桡。
南窗草有些特别,需用文火将叶片慢炙干燥,火候极难把握,火候过了,叶片焦黄易碎,难以入药,火候不够,叶片疲软不能成末。
因此即便得了南窗草,也常有人发挥不出功效,白白浪费了稀罕药材。
覃宛亲自蹲在火前,摔了一个陶碗,磨成薄片,搁了南窗草在陶片上,目不转睛在火旁炙烤。
窗外雨幕连天,更显得一室静谧,这种时候,真是适合讲故事。
沈梅风盯着雨珠出神,呢喃自语一般:“我原本不姓沈,我姓淮……”
迷惘的神态,微弱的语气,满屋子人似是在听,又似根本没有听,时光流转一时间缓慢起来,只余下火光哔啵,药草香气渐渐氤氲开来,在鼻尖飘荡。
沈梅风原本不姓沈,她姓淮,是如今一品大员、户部尚书淮东锡长女。淮东锡进京赶考,偶遇绣坊芸娘,对其一见钟情,私定终生。
后来淮东锡高中探花,初入官场,几番打点,所费颇多,淮东锡出身寒门,一应银两物用皆是芸娘夜以继日绣制衣物得来,纵然辛苦,但夫妻情深意笃,芸娘从不觉得日子难挨。
女儿出世后,三口之家欢乐更甚从前,女儿长到五岁的时候,淮东锡在一次王府酒宴中偶遇了端和郡主。
他本就生得风流俊朗,且又最懂得左右逢源,讨人欢心,几番花言巧语便俘获了端和郡主的芳心。
为了青云平步,淮东锡将芸娘和沈梅风赶出家门,派恶仆将娘俩推下断崖,对外谎称妻女染病身亡,假意哀痛了一番,然后将端和郡主娶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