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没有父母,很奇怪的是,也没有父母的灵牌。或许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宫中,什么也记不清。容宛更不要说,自己早已与将军府撇清关系,离他们越远越好。
“夫妻对拜——”
裴渡听到“夫妻”两个字,不可遏止地勾了勾唇角。
拜完,雨停了。
娇娇,以后我就是你的夫君啦。
—
晚上容宛与裴渡依旧是分房而睡,二人的房间离得很近,只隔了一面墙。
容宛睡在榻上,提督府的夜晚很安静,她也没有择床的毛病,很快便睡着了。
可是——
她又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在傍晚时分,一轮红日像是染了血,徐徐下沉。她不知道这是在哪里,却有一种预感,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风呜嚎着,天气应该是有些冷,骑在马上的番子们都裹紧了外衣,“驾”地催促着马匹。
天边染了色,此时夕阳下沉,暮色渲染了天际,光怪陆离的颜色组成了晚霞,美轮美奂。
潜意识里她可以确定,这是前世所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上次做的那个梦一样,她梦到了前世。但好像不是自己的。
为什么她会梦见前世?而且是和自己无关的?
一行人骑马朝南边行去,一辆马车上,坐着裴渡。他一身蟒袍,冷白的皮肤被夕阳照得暖了些,脸色却不甚好看,似乎笼罩着淡淡的愁色,难以察觉,像是死了老婆一般。
他们行过山谷,山谷笼罩着晚霞光,裴渡撑着头,车牖是开的,露出他惊艳绝伦的脸。
他薄唇紧抿,一双手骨节分明。没有懒懒的模样,反而脸色有些沉。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按了按太阳穴。
“嗖嗖嗖——”
他猛然睁开眼,却见箭从上方射下来,扎在马车上!
裴渡一掀车帘就跳出了车,那箭如雨一般扫射而来,根本不给他躲避的机会!
走在前面的番子都被箭所扎住,裴渡在地上一滚,躲到了树丛里。
容宛看得惊心动魄,她隐隐觉得——
前世的裴渡,可能就是因此而死的!
一想到这里,她心乱如麻,一颗心剧烈地跳动。
走在后面的番子也纷纷躲避箭雨,却根本躲不掉。有人围住了山谷,形成一个包围圈。
太阳落下,夜幕渐渐织上天空,只剩西边的霞光。
裴渡小腹上中了一箭,疼得他脸色煞白,却哼都不哼一声。伤口被扯动,更是疼得钻心。
外头喊着“保护掌印”,那声音却被淹没,只剩下痛呼声和闷哼声。
“裴渡呢?把裴渡抓出来!”
“裴渡在哪儿?”
裴渡躲在树丛里,身子软得厉害。他明白自己今日逃不出这山谷,也没有逃生的路。
“树丛里有人!”
有人拨开树丛,惊道:“裴渡!裴渡在那儿!”
他身着蟒袍,十分显眼,故而被一眼认了出来。
裴渡冷笑一声,忍住痛楚从树丛深处走出,却不失仪态:“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袭击司礼监掌印,就不怕陛下找麻烦吗?”
一人生得高大,粗声粗气道:“我们尤国人,怕什么?倒是你这奸宦,应该被凌迟!”
裴渡明白自己已经是穷途末路,拔刀翻转手腕,像那尤国首领小腹刺去!
他速度快,那尤国首领鲜血流了满地,裴渡疯了一般身若游雨地杀着,不少人死在他的刀下——
众人忙惊道:“射箭!射箭!杀了裴渡!”
一片兵荒马乱。
又是一轮箭雨,只听见箭没入皮肉的声音。裴渡浑身上下都中了箭,疼得钻心。
箭没入心脏,他的身子抖动了一下。
他却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睁着眼,也没有挣扎。他单膝跪地,一只手撑着剑,火光照着他苍白的面庞,他缓缓闭上眼。众人一踢他的尸体,用箭在他心口处戳了戳:“死了?”
他死了。
万箭穿心,连全尸都没给他留,身子已经被箭扎得不成样子。
死前,他做了一个口型,容宛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娇娇,我来寻你了。”
尖锐的痛楚仿佛降临到了容宛的身上,她看着就觉得疼。
她想爬过去抱抱他的尸体,去拔出他身上的箭,泪水止不住地流。
怎么会这样……
在她死后,裴渡被尤国人算计,死在了山谷里。
大雨倾盆而下,将血水冲刷着,汇入了一条红色的溪流,缓缓地流动着。
尤国人扬长而去,山谷里尽是尸体。
容宛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身子却是透明的。她想触碰一下裴渡,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他就这样静静地躺着,蟒袍上全都是血污,雨打在他的脸上。他紧闭双眼,脸色苍白,脸颊边还有一道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