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间床板动了动,原是裴渡将身子往她那边挪了挪。
容宛:“?”
他低声道:“靠近些,被子就够用了。”
说罢,他又补了一句:“夫人不会把被子扯过来给自己盖?”
容宛想白他一眼。要不是为了照顾伤患,她哪会把被子都给他?
容宛斟酌了片刻词句,学着他的语气慢条斯理道:“夜凉,掌印有伤在身,可不能挨冻。”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有胆子和掌印开玩笑了。
裴渡没说话。
容宛这才发现,他往自己这边一挪,就差一点儿,和自己挨在一块儿。
容宛大惊失色。平常她和裴渡睡觉都是中间空了一大片,这次和他居然离得这么近。
她想了想,还是将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被子够用了,两个人也近乎贴在了一起。锦被上绣了一只大白兔,也不知道是谁买的。
掌印居然也会盖这样的被子。
裴渡沉默半晌。容宛以为他要睡了,却听他倏然说:“夫人睡了吗?”
容宛打了个哈欠:“没有。”
裴渡低声道:“本督今日也不和你抢被子。够盖了。”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在催眠。低低的嗓音让容宛耳边一麻,她脸又微微有些发烫。
被子里很暖和,他的气息温热,容宛动也不敢动,生怕贴到他的手。
她放松下来,准备闭上眼,迷迷糊糊之间,她翻了个身。
正巧身子碰到了裴渡的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还有些茧,看得出他经常习武。
容宛浑身颤了一颤,听见裴渡平稳的呼吸,以为他睡了,呼出一口气。
她又翻身平躺在床上,困意涌来,她渐渐睡着了。
裴渡没睡。
他假寐了很久,听见容宛渐渐开始说梦话,便轻轻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吻毕,他方才平躺在床上,阖了眼,渐渐入睡。
每天晚上都是如此,他喜欢装睡,又接机去吻她。
他力度很轻,不敢弄醒了她。
—
第二天容宛醒来的时候,身边空空如也,已经没了人。
容宛打了个哈欠起身,觉得还是困得不行。去净室洗了把脸,她又跑到自己屋子里去慢吞吞地穿衣服。
不知道为什么,在裴渡身边睡着就有极大的安全感,就连一个噩梦也没有做。
昨日她梦见自己和掌印在酒楼里吃烤鸭,烤鸭香得很,香飘十里,在外头都能闻着味儿。她吃得口水直流,掌印也优雅地吃着,却吃得很快。
两人一人一只,见裴渡这个模样,还以为是有人在和他抢烤鸭。
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个小仆人。他经常吃不饱饭,吃东西便很快,若是吃食让他拿到了,不过一会儿就能被他吃完。
裴渡小时候……会不会也这样呢?
心里又涌上一阵心疼。
在宦海深宫中沉浮,能爬上这么高的位置,定少不了苦头。
他这么怕疼,应该是被人打多了,受到疼痛,恐怕就会想到小时候被打的时候。
裴渡以前是什么人呢?
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问。
容宛穿完衣裳,别好一支最别致的簪子,出了门。
一出门便碰上了裴渡。
容宛问她:“没有案子要处理吗?”
裴渡道:“文武百官最近都听话得很,没有尾巴让本督捉。”
当真还是一副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样。
容宛看见他的脸色,像是有些不大高兴。
她疑惑问:“怎么了?”
裴渡脸色有些沉:“陛下又让你给他作画,还是当面作画。”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
她更是不明所以:“这件事怎么了吗?”
“本督不想让你接触到他,”裴渡说得很干脆,“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脑袋就没了。”
裴渡能这样受宠,却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的确,伴君如伴虎。
虽然他是高高在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的权力是皇帝给的。皇帝能处死他,他也不得不从。
历来权宦,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她害怕那一天,她希望那一天可以永远都不要到来。
伴君如伴虎,裴渡都这么说,何况她呢?
容宛笑笑:“放心。”
听她这么一说,裴渡还是有些不愿。他皱了皱眉,淡声道:“本督和陛下说了,和你一起去。”
容宛呼出一口气。去给皇帝当场作画,她还是有些怕。
不知道怎么回事,掌印陪在她身边,她就不怕了。
—
二人一路到了宫中。
走在宫道上,二人一人一件披风。快要入冬,风寒得有些刺骨,呜呜地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