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害死他们的,岂不就是他们自己?”李望尘沉吟道。
“也不然。金缕衣只是叫人发狂,却未必会掏人心肝。”谢秋石道,“祝百凌恐怕便是利用这点,让他们在夜里袭击我,留下与我挣斗的痕迹,再将人杀死,想叫我百口莫辩。”
“好在你将她们强留在此地。”岑蹊河面上总算有了些松动,笑道,“有仙君坐镇,祝百凌恐怕也施展不开手脚,我们定能找到时机自证清白。”
伏清丰连声称是。
“是么?”谢秋石偏了偏头,瞅了他一会,忽然嗔道,“小岑子,几天不见,小嘴越来越甜了,都会哄你家掌门了。”
岑蹊河后背顿时一阵恶寒,下意识看向门口,颇想脚底抹油。
谢秋石站起身来,歪着身就要去勾岑峰主的肩膀,岑峰主忙一个后跃,称门中还有各项事务亟待安排,先行告退。
“清丰,”谢秋石也不在意,笑吟吟地拍了拍一旁伏清丰的肩膀,“蹊河跑了,这位李兄只好交给你。李兄是薛灵镜的旧友,你带他到武陵各地走走,看看风景,小薛子以前爱去的爱玩儿的地方都带他过去看看,打发打发时间。”
“正事多着呢!”伏清丰立刻道,“你支开我们,打算一个人游手好闲?”
“怎么会?”谢掌门撇嘴。
李望尘也拱手道:“伏峰主,在下与灵镜乃是旧年知交,却因种种差错,多年未曾相见。如今他登仙而去,恐怕后会无期,还请伏峰主多领我走走,以偿当年之憾。”
伏清丰嘴唇微动,半天没说话。
李望尘始终半躬着腰。
谢秋石忽道:“李兄,你现在,就踩着薛灵镜以前睡觉的屋子呢。”
李望尘一怔,忽然烫脚似的跳了起来。
谢秋石哈哈大笑,把二人一道轰出了出云堂,堵着耳朵不听外头的叫骂,轻飘飘绕到了里间。
适才离开的三人都没有察觉,谢掌门寝居里间,竟还藏着旁人。
谢秋石深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突然一声高喊:“满意吗!!!燕赤城!!!”
床帘后,一身素衫的仙君倚栏坐着,手里捏着一卷书,长发披散,正看着他,笑意浅淡。
谢秋石一跃蹦上他膝头,骑在他腿上,拽着他的肩膀摇了摇:“你都不帮衬我,你变心了,吃干抹净了就翻脸不认人……”
“秋石。”燕赤城温声道,“你在五大门派前这样说,是很想与我成婚吗?”
谢秋石动作一顿,忽然僵硬了起来,像一只被捏着脖子的鹅,扑腾了几下,埋着脸闷闷道:“没有很想的,一般想吧。”
“耳朵红了。”仙君逗他,顺势抬臂把他整个抱在怀中,“谢秋石,你要更小心些。”
谢秋石哼哼两声:“小心你这头老狼?”
“小心祝百凌。”燕赤城道。
“我懂。”谢掌门长长舒了口气,习惯性地放松身体窝在仙君怀中,两具身体像是锁楔扣到一起般切合得紧密自然,“她知道你会疼我护我,对付我等于对付你,不可能只安排了这么两下子,阴招还在后头呢……”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猫儿似眯着眼笑起来:“大不了不要武陵了,跟你回小镜湖做压寨夫人。”
“说笑。”燕赤城摸了摸他的头发,伸手递给他一个匣子,“你让我取的东西。”
“唔!”谢秋石忙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对付起那黄铜锁头。
仙君手指一拂,铜锁应声而开,一匣子雪白的信纸簌然飘落。
“这是什么?”燕赤城疑道。
“李望尘想给薛灵镜的东西,因为一直没机会见着人,所以埋在了后山的老桃树下。”谢秋石晃了晃袖中露出的半截字条,“他大概是想让我替他转交给‘飞升成仙’的薛掌门,只可惜……”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仙君侧耳,只听到门外隐隐传来伏清丰、岑蹊河与李望尘的笑谈。
“这是师尊摔过的石路……”
“这是师尊跪过的蒲团。”
“喜欢的茶具”、“踢打的木桩”、“试用的长剑”……
风声萧萧,笑语阵阵,李望尘大惊小怪得像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连带着岑伏二人的语气都轻快起来。
天边应时应景传来一声高亢的鹤唳,谢秋石看着信,忽然“诶”了一声。
“怎么?”
谢掌门从雪片般的信函中,捻出一张颜色略有不同的信笺:“这张怎么一个字都没写?”
只见那素净的信纸正中,唯有一个小小的黑色墨点,似是执笔之人迟疑许久,最终一字未动。
谢秋石盯着纸看了很久,突然笑了,将那信笺举起来,对着窗口,透着光细细地看,果见那信纸正面,镂印着浅浅的水纹桃花。
“这是专程供给武陵掌门用的信纸。”谢秋石轻声喃喃。
“仙君,凡人的心思……
怎么这么难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