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顾念旧情,慈悲为怀,燕赤城却……”毕鸠从祝百凌膝上抬起头,“仙子下不了手,我们却不会心慈手软,若是燕赤城有朝一日落在我们手里,我们代仙子取他性命!”
祝百凌闻言“嗯?”了声,过了片刻,大笑道:“小小孩儿,倒也有些野心,好说,你们若有朝一日能拿下燕赤城,杀也罢、伤也罢,自然随你们的意。”
双姝眼中均隐隐湛出光亮来,祝百凌微微扬唇,站起身来,道:“都起吧,这里湿冷,换个地方。”
二人称是,孔雀略一迟疑,将怀中尸婴微往前递了些:“仙子,这孩子……”
“随便寻个地方安置,叫几个人看护。”祝百凌看也不多看那尸婴一眼,拂袖走向门口,“器具罢了,不必牵怀。”
孔雀忙点了点头,三人走出石屋。
屋外谢秋石拽着李望尘绕到了屋后,隐去身形,侧耳静听,待三人走远,他二人飞檐走壁,上了屋顶。
“谢,谢掌门,”李望尘呆呆道,“她们刚才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谢秋石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我也不明白多少,却能猜到一些。”
李望尘道:“恕我直言,燕仙君并不像会对亲妹狠下杀手之人……”
“也未必。”谢秋石叹了口气,“若是有更重要的东西呢?”
李望尘皱眉道:“能比此世间唯一的血亲更重要,是大道无情,还是苍生黎庶?”
谢秋石摇头道:“我也不明白。”
两人在屋顶静伏片刻,确认孔雀身上的叮铃环佩声已传出数百米之远,才掀开屋顶砖瓦,往下看去,只见那丑陋邪恶的尸婴仰卧在塌上,大张着口,嘴里生着一排半掩半藏的乳牙。
谢秋石想到死人坡、武陵山那群张口喊“娘”的人雕,突然恍然大悟:“无怪见了燕赤城便喊娘,兄妹血脉相连,气味相似,这尸婴借活人血肉重生,自然容易错认……”
“等等,”李望尘打了个寒战,不可置信,“这个东西,真的是祝仙子,祝百凌生下的……孩子?”
“那是个男婴。”谢秋石笑叹,“能让幽冥教众视若珍宝的男婴,还能是什么人?”
“可是祝百凌,怎么看都……”李望尘牙齿直磕碰。
“虽然不知道何故,但她的生机似乎在这个男婴身上。”谢秋石思忖道,“她是能将天下众生当做器具的人,自己身上一个脏器,一块肉,剖出来的一件物事,又怎会叫她介怀?”
李望尘抿唇不语。
“李兄,你先走吧。”谢秋石忽然道。
李望尘讶道:“谢掌门?”
“此间之事,已叫你心有所郁。”谢秋石冲他眨了眨眼,嘴角微挑,“再插手,有碍心境。”
“谢掌门,外边剑兰剧毒,你不若和我一起离开,改日再做定夺。”李望尘恳切道。
谢秋石微微一笑:“知道你讲义气。无事,毒花虽毒,咬咬牙也就忍了,不过今日之事,我还另有安排,李兄,听我一句,你先去吧——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将来有何颜面对妙印大师?”
李望尘还有些踟蹰,谢秋石往他肩上轻推一把,道:“还不放心我,就乘鹤去武陵找燕赤城。”
李望尘眼睛一亮,这才将他放下,转身三两下消失在夜雾中。
谢秋石轻叹一口气,苦恼地揉了揉眉头,飘然下屋,落在石室前,朗声道:“劳烦祝仙子等我许久,还请现身罢!”
他话一说完,一身青衫的祝百凌手持“濯红缨”从石阶上举步而下,身后跟着幽冥教四大护法中的碧湖、苍雀,侧后方则立着适才并未离开的毕鸠。
两人周围闪烁起绿光点点,数十个持灯弟子围成一圈,将谢秋石团团包围。
祝百凌尚未开口,谢秋石已笑道:“祝仙子不趁人之危,也不为难李兄离去,实在有君子之风,我佩服。”
祝百凌冷冷地道:“何为君子?”
谢秋石“哎唷”一声,忙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道歉道:“拿君子比仙女,确实是亵渎了。”
“油嘴滑舌。”苍雀喝道,“姓谢的!我家仙子早料到你今天要来,已然布下天罗地网,要叫你有来无回,劝你莫要多费口舌,快些束手就擒吧!”
“苍雀。”祝仙子忽然发话。
苍雀忙闭了嘴,后退半步。
“谢秋石,你既然来幽冥教寻我,便是心中有惑。”祝百凌垂目道,“为了让你死个明白,今夜,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谢秋石“唔”了声,摸了摸下巴笑道:“好小气啊,祝大妹子,能回答我十个吗?”
祝百凌睨了他一眼:“你确定要问这个?”
“不不不不,”谢秋石连连摆手,展开折扇,摇了两下,又“啪”的一声合上,他注意到祝百凌的目光落在泛黄的扇面上,便洋洋得意地转着扇子炫耀,“认识我这宝贝吗?”
还没等祝百凌应答,他又叫:“等等,也不是要问这个!”